琴声渐止,丽贵嫔一舞之后便重又从小舟上了大船,将那朵采来的莲花捧在手心,对着皇帝行礼。她便如纯昭仪适才的曲中所唱“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红衣乌发,站在风中,长袖飘飘,美极艳极。
只见她上前盈盈一拜,面颊隐有红晕,语声轻软的道:“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她顿了顿,抬目望向皇帝,眸中仿若有似水柔情,“妾才貌平平,无甚才艺,今日斗胆一舞,以娱诸人。
“莲子清如水”是“怜子情如水”;“莲心彻底红”亦是“连心彻底红”。这词曲出于她口中,便如静夜佳人附耳呢喃,美人幽香浮动,引人遐想。
元央正在喝茶,本还有些感叹丽贵嫔太会告白,听到后面的话险些呛住——丽贵嫔这还叫“才貌平平”,那元央这种岂不是要见不得人了?不过,她这时候才觉出丽贵嫔这几年“平步青云”的奥秘来:这般容貌顶尖,能狠能忍,又柔情百转的美人,皇帝就算再是冷淡也难免会多留意一二。
果然,听到丽贵嫔这话,皇帝虽面色不变却还是侧首和林公公吩咐了一句。
林公公亲自斟了一杯酒,用红木托盘托着递去给丽贵嫔。丽贵嫔垂了眼去接酒,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多谢陛下。”
皇帝轻垂眼眸,神态冷淡,口中还是赞了一句:“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他微微颔首,语声却温和了一些,“丽贵嫔这一舞,确是不错。”
能得皇帝一句“不错”,丽贵嫔心中大是得意,心满意足的退去。
一旁抚琴的纯昭仪却是不依,嘟着嘴,娇娇出声道:“陛下只瞧见妹妹的舞,难道不喜欢妾的琴声吗?”她一双形状极美的水眸似是含雾,泫然欲泣,甚是惹人怜爱。
皇帝看了她一眼,随口道:“你的琴声较之往日,亦是进益不少。”
纯昭仪面颊微红,眨了眨眼,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撒娇道:“妾每日都在练琴,只盼着有一日能与陛下共和一曲。”
皇帝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纯昭仪却好似十分满足,笑着令贴身宫人抱了琴下去,重又回了座位坐好——此人乃是真.敬业,人前傻白甜的画风从未变过。
有丽贵嫔和纯昭仪珠玉在前,林修仪和容美人的泼墨画自然也不过是平平收场。不过林修仪素来低调,容美人亦是没有太大野心,倒也安之若素。接下来,惠妃“抱病”不能出场,皇后和宸妃则不会直降身份表演,很快就轮到了元央。
皇后转了转手中酒杯,温温一笑,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元贵人近日一直在陛下身边伺候,不知准备了什么?”
元央对着皇后一礼,回之一笑,开口道:“妾既不擅长琴棋书画,亦不懂诗词歌舞。”她长眉轻轻一挑,杏眼盈盈一如那清澈湖水,笑意盈然,“不过少时在村中见过一些卖艺人的小把戏,倒是可以拿出来献个丑。”
这话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丽贵嫔挑眉冷笑,心中暗道:村妇就是村妇,上不得台面。
皇帝坐在上首,闻言神色莫测,口上应了句道:“也好。”他既开了口,众人自然也无旁的闲话。
元央本就另有打算,怕被皇帝看出,自是不敢去招惹对方,故而只是低调的笑了笑。她随手从自己案上的酒壶中倒了一杯酒,笑着递给容美人:“你们看,这酒是我刚刚从酒壶中倒出来的,按理味道应和酒壶中的一样。从容美人这边开始传递酒杯,我来念词,等我念完,传到谁手上谁就喝了它。”她眨眨眼,看了看在座诸人,笑容满满,“保管这酒杯中的酒与酒壶中的酒,味道不同。”
丽贵嫔和纯昭仪的面色都有些变了。纯昭仪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紧了紧,眼神一暗却没说话。丽贵嫔则是收起了笑容,若有所思。
容美人却是很有些跃跃欲试,端着酒杯点头道:“那好,你念吧。”
元央含笑环视着在场诸人,缓缓开口念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容美人前面正是丽贵嫔,她懒懒的伸手接了酒杯递给林修仪,林修仪则是淡淡一笑转而递给纯昭仪,纯昭仪面带微笑的转而递给容美人......
元央故意拉长语调,字字接如玉珠一般的圆润,一颗一颗仿佛落在人心头。她仿若无意的接着念道:“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她顿住口,抬眼看了看皇帝,对上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干脆一鼓作气的念了下去,“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纯昭仪一时不防元央忽然加快语速,手中正端着还未递出去的酒杯,面色微微一变,眼中神色复杂。
元央学着纯昭仪的模样,眨眨眼,笑得天真烂漫:“昭仪姐姐快尝尝,这酒味道如何?”
元央的酒壶是被人动过手脚的,酒壶的壶口内侧涂了一层薄薄的秘药。当人倒第一杯酒的时候,温热的酒液正好可以洗去那一层秘药,除了融了秘药的第一杯酒之外再无其他痕迹,哪怕事后再令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至于这秘药的效果,元央也不知道。船上大概也只有令人下药的纯昭仪才知道。元央自觉自己心胸颇是宽大,并这杯酒还给纯昭仪而已。
顶着所有人若有所思的目光,纯昭仪不易察觉的抿了抿唇,一时没有应声——这药是当着众人的面下的,她选的自然不是什么□□。不过是催发酒性,令人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