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身量不高,虽然她是从下往上盯着这些比她高的人,可被她眼风扫过的那些人,无不觉得她神色凛然,很有上位者的威严气势。
伙计们讷讷不敢言。
王掌柜上前欺近半步,抬手指着她,“你简直不识好歹!我看你年纪小刚刚接触这些才——”
“拿开你的臭手。”
啪地一声响,王掌柜指过来的手被人猛力拍开。
程九脚下一转去了玲珑跟前挡着,冷笑着呵斥道:“就凭你这种不识好歹的老……家伙,也配这样和她说话?!”
王掌柜捂着红肿的手呲着牙大叫。
“我知道你看我年纪小好欺负。”玲珑走到陈列的茶叶旁,轻抚着柜上物品,“也知道你们在店中多年,自有一套行事法则,我说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不对,我少不更事,我不懂得行规。”
她讲着这些话的时候,掌柜的半弯着身子捂着手,看似姿态恭敬,神色却相当的不以为意,甚至还带了些倨傲的笑意。
“其实我也很看不上你们。没个规章制度,账目亏空甚多。管理零散,无人热心做事。”玲珑语气轻快地道:“既然你们这样看不上我,不肯诚心听我的话。我又瞧不上你们。”
略一停顿,她微微笑道:“那我就不用你们了。你们走吧。此生此世,我再也不会聘请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王掌柜扬起红肿的手,哼笑道:“不瞒你说。若是没了我们,这个店恐怕就开不下去了。您也不看看这店里的东西,哪一个不是凭着我的人脉进来的?哪一个茶农,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把最新最好的茶送来的?没了我,您指望什么?哦,一个空店名?”说罢哈哈笑出了声。
伙计们偶尔有两个跟着笑的。
可是看了看程九那脸色黑沉如墨随时准备干架的样子,他们的笑声渐渐弱了下去,消弭无踪。
唯有王掌柜自己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干巴巴的,十分空洞。
“是么。”玲珑浅浅笑着,“我还以为咱们店几代人凭借着‘诚信为本童叟无欺’赚来的这百年声誉。却不料,是王掌柜的一个人撑起了这一家店,是王掌柜一个人凭着‘看人下菜看衣卖货’做生意打下的这百年旗号。今儿倒是长见识了。原来,在您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能如此独当一面了。果然不愧是店里的‘老’人。”
这回伙计们有七八个忍不住了,噗噗地笑声直冒。
王掌柜回头怒瞪他们,指了那几个笑的,说道:“还不赶紧去给小东家端一杯茶!”
伙计们忽地脸色铁青,面面相觑,不敢笑也不敢动了。
玲珑见状,了然,抬手啪啪啪拍了三声。
二十几名护卫鱼贯而入,走进店铺,分列在店中两侧。各个虎背熊腰目露凶光。
玲珑今日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来了。既然决定在今日整治好这家铺子,自然要有所准备。
看到这些护卫,伙计们吓得腿直打颤。
王掌柜却一脸不屑,嗤了声道:“雕虫小技。”他低头掸掸衣衫下摆,哼道:“不瞒您说,大理寺的寺丞可是与我相熟得很。平日里没事儿了经常一起饮茶。您这样兴师动众,怕是不好吧。”
“寺丞?”玲珑轻笑了声,侧头问程九,“快让人查一查,大理寺是哪个寺丞这么没有眼力价,左的那位还是右的那位,竟然和这种人一起饮茶,也不怕玷辱了茶香。”
这话来得轻轻巧巧,十分随意。
带着上位者特有的理所当然。
这世上,哪怕是权贵甚多的京城里,也不是谁都能用这样毫不在乎的语气说起六品官员的。更何况这官员来自于旁人谈之色变的大理寺。
王掌柜的终于有所了悟,猛然抬头,望了过来。
他紧紧盯着玲珑,一字一顿地说:“我只知东家姓傅。不知是哪一个傅家?”
屋里的护卫都是来自于怀宁侯府。
为首的护卫头领听到这话后,哈地一笑,“自然是傅大学士家的四小姐。”
傅四小姐。
但凡京中有点门路的人,都听说过她的名号。
其实这还是往轻了说的。
外头提到她时,最常说的是一句“长乐郡主”。
店里的人只道是来了个新东家。这新东家具体是什么来头,大家并不清楚。
原先看玲珑全身上下的东西既贵且精,他们还在琢磨着新东家的身份。
后来看店铺转让的手续和文书居然陆陆续续办了一个多月,他们便想着,这东家一定是在京城里没有硬实后台的。不然的话,但凡京城里有点认识的人,十多天的功夫也就能把事情处理妥当了,哪里需要那么久。
于是思量着,侍郎家这生意做不下去,盘给了个开店铺玩的富家小姐。富足是够了,但是,不够贵气。
谁知这小东家的身份这么高。
王掌柜额上冷汗立马流了下来,腿一软,噗通跪到了地上。
程九略一扬眉,笑道:“哟,看这热心的。东家都来了快四个月了,才想起来跪啊?告诉你,晚了!”
“东家。小姐。郡主。”王掌柜朝着玲珑磕磕巴巴地喊着,苦着脸快哭出来了,“既然说清楚了,往后小的们好好干就是。您如果早些说,小的们一定好生听您的。您这何必呢。”
“当然有必要。”玲珑从箱子里拿了厚厚一摞账簿放到柜上,“既然你们欺我年纪小,那我总得找些帮手来才行。免得被你们看轻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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