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钧道:“但是而今这里只剩下一座大坑,倒是辜负了你们师徒当年的一番心血了。”说到这里,他又接着道:“不过这没关系,你们师徒两个又有了新的玩意儿了,不是么?”
鸣升老道阴森森道:“我们师徒?”
程钧道:“你们师徒——你这样的人,知道你徒儿屡次给你的猎物提供消息,怎么会容忍他到如今呢?这也很简单,你们互相需要嘛。”
鸣升老道嘴角一动,这一回却不是往上挑出往常那道阴森的弧线,反而是下沉的厉害,看起来带了几分愤怒和几分戒惧,“道友的聪明真是令人感动啊。”
程钧不理他,道:“你说修道人安详地死去是非常重要的。这个我也同意,不过令修士不安详地死去,对你也是非常重要的。”
鸣升老道嘴角下垂的更厉害了,眼光也慢慢下沉,盯着那大坑沉沉不语。
程钧道:“人死之后,化身为阴魂,而人在带了怨气的情况下死去,则化身为厉鬼怨魂。寻常的阴魂要多少有多少,而死得恰到好处的冤魂可不容易得。对于修炼某些缺大德,损八辈的法门而言,怨魂厉鬼又必不可少。怎么制造这么一批优质的厉鬼呢?你们师徒分工合作,一个鼓舞起修士的士气,激起修士的贪婪之心,另一个在那修士离着成功最近的时候采用各种恐怖的方法将他毫不留情的打落地狱,这样,一个充满怨毒的魂魄就新鲜出炉了。这个时候,再用一些酷刑将魂魄加以炼制,使怨气转为阴戾,效果更是好上加好。如此一年一年乐此不疲,你们师徒害了多少人了?”
那鸣升老道听到程钧前几句话,神色越来越冰冷,到了后来,反而渐渐平静,伸手捋了捋胡子,道:“道友,说得这般内行,难道是同道中人?”
程钧道:“倒也不能算是,我虽然研究过一些,但是从一些蛛丝马迹就判断你是魔门哪一家,倒是有些为难。隔行如隔山,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道友,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要枉费你把我引来的一番心意,快把这障眼法撤了,显出此地的真身来。”
那鸣升老道桀桀怪笑,道:“既然如此,就叫你这外行人开开眼界——”说着,大袖鼓起,伸手一挥。
干枯的鹤塘上空,有一瞬间发生了扭曲,周围灰扑扑的颜色就像龟裂的墙皮,一层层脱下,只剩下一片滔天的血红。滴答,滴答,一滴滴水滴的声音响起。
那是鲜血落入池子中的声音。
眼前的土坑,已经消失了——或者说,坑还在,土没了。
原先黄土掩映的地方,只剩下一片鲜艳的血红,那是一片深池,池中沸腾咆哮的,是流淌的鲜血。
一片血水中,蒸腾的黑气伴随着尖利的鬼哭声四处流窜,一次又一次掀起了咆哮的惊涛,浓重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着,刺激着人们的嗅觉,激发着人心中不可抑制的恐惧。
程钧看了一眼血池,道:“规模不过如此,看来你作孽倒不如深重。”
这句话那鸣升老道听了没什么,冲和却是头脑一晕,眼前这血池足足有五六丈方圆,不知道多深,更不知道有多少的鲜血,才能填满这一池子,杀rén liú血的鸣升老道且不说,能面不改色的说出“不过如此”的程钧,又是什么样人?
那鸣升老道闻言,面容一阵抽搐,道:“可怜我在千魔顶那一池子好血,费了多少年功夫才积蓄而成,就被那老道一脚踹翻,逼得我逃难至此,从头开始。云州虽乱,道门虽然放松,但各种大大小小的势力哪一个是好惹的……五六年的功夫夹缝中藏身,偷偷摸摸,积攒下这么多鲜血,换了你你试试?”
程钧点头叹息道:“好可怜哟。”
这一句话,把鸣升老道红脸憋成了紫脸,暴怒道:“**找死!”手中的拂尘一摆,白色的丝绦尽落,现出里面藏着的一把黑色的幡儿来,跟着他右手一扬,一道血红色的影子从血池里飞出,悬在他头顶,迎风招展,正是一把鲜红的小旗子。
程钧淡淡一笑,铮的一声,宝剑出鞘。
冲和在一旁同时伸手,剑光一闪,长剑在手——他其实知道自己难以插手对面两人的打斗,但是至少有着一个态度,表明自己是站在哪一边的。
那鸣升老道手中幡儿一展,原本尖利的鬼哭越发刺耳,高一声低一声,令人耳鼓发麻。只见地底下渗出丝丝黑雾,一时间黑烟滚滚,将他本人包裹起来,半边身子藏在黑烟当中,好像与浓雾化为一体,只剩下胸口往上还露在外面。只见老道在黑烟之中身影越来越虚化,宛如风中的残烛,虽然都会被吹散,只有一张脸清晰如故。
只见他脸色狰狞,道:“你这个入道期的娃娃,竟然敢跟我动手,你知道我是什么修为?”
程钧道:“你不过也是入道罢了——至于你以前什么修为——干我屁事,别说你,这一年元神神君我打了俩了。”说着长剑一挥,剑光熠熠,四道银光同时飞出。
那银光未到跟前,只见黑烟骤然合拢,将那老魔的身影掩住,面前只剩下一团黑影,剑光穿过黑烟,毫不停息的往前飞去,冲向树林深处,不知去路。
波的一声,黑烟消散,原地空空如也,哪有老魔的影子。
烟遁!
冲和低声暗叫,程钧百忙之中骂道:“遁你姥姥,有这个遁法么?”伸脚往地上一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