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长公主也被这样的惺惺作态感动过,然而当严氏替叶清鸣请了守孝圣旨后,她就再也不相信这种假仁假义了。
真正替儿媳妇着想的婆婆,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长公主嘴角微动,露出一丝笑意来,“鸣儿替亡夫守孝是理所应当的,彭夫人不必心疼。今日本宫既来了,自是要同鸣儿说说话的,彭夫人对鸣儿这么好,本宫也要教导鸣儿敬重婆母,莫要辜负了彭夫人一片苦心才好。”
彭夫人替儿媳妇着想,亲家又替彭夫人着想,真真儿的一对好亲家。
两人说的话,都是滴水不漏。
严氏闻言,耸然动容,似是十分感动,却又带着些为难,“郡主就劳烦长公主开导一番了,郡主若有言语冲突,亦或……还望长公主不要放在心上。郡主只是思念过甚,心不由己。”
她一个亦或,欲言又止,却比直接说出来更耐人寻味。
外头传言霍叶郡主但凡不高兴,就在屋子里砸东西打骂下人,此时又听严氏亲口说郡主与嫡亲母亲都有冲突,那么方才没说出来的话,定然也不是好的。
霎时,众人的脸上神色变了几变,但当着长公主的面,自是谁也不敢过多流露出来。
长公主气的咬牙,目中锐光陡闪,老太婆竟敢当着她的面诋毁鸣儿,但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做,需的强压下怒火,暂且忍一忍。
眸光微转,长公主将在场的几个站在严氏一边的夫人悄悄记在心里,只面上却还端着庄重的笑,“彭夫人说的倒像你是鸣儿的亲母,而我是婆婆了。莫说鸣儿多说几句,便是她将我的长公主府砸了,本宫也断不会说半个不字。”
长公主修长的脖颈挺得笔直,白皙的面颊在阳光下蒙上一层淡淡的粉色,眉角微挑,清清淡淡的看着严氏。
此时的长公主明明笑如春风十分温和,却让人不敢直视;明明头顶上艳阳高照,却偏偏让人觉得吹来一阵凉风。
长公主直言不讳的话,只让人听出来一个意思,那就是不管霍叶郡主怎么作,那都是应该的,谁叫人家有这个资本呢?
谁让人家有个好娘,又有个好舅舅呢?
严氏一噎,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悄悄的攥紧了手心。
看她吃瘪,立在长公主一侧的孟氏暗暗发笑,偷偷的伸手碰了碰长公主的手指。
长公主侧头,两人会视一笑,转过身,昂首挺胸的进了勇武侯府的大门。
严氏微微弓着身子,低垂着头,让人看不见的脸上厉色一扫而过。
今天的勇武侯府来的人很多,勇武候彭子轲为国战死,乃是大魏朝永世不能忘的功臣。
彭子轲死后,皇帝不但御赐金匾,更准许勇武侯府世代袭爵,封严氏为超一品夫人。
虽然勇武候死了,但勇武侯府的风光却更盛了,所以今天,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严氏面色稍显憔悴,目间似是带着淡淡哀愁,却又不让人感到太过悲伤,一切都表现的恰到好处,让人捉不到半点错处。
两个庶子媳妇也是温和有礼,进退有度,引得一众夫人艳羡,纷纷赞叹严氏教导有方。
却不知,今日的勇武侯府有多热闹,有多受人推崇,严氏的心里就有多恨。
她此时压抑着的心,犹如插了一把尖刀,早已血肉模糊。
她脸上带着的笑容里,淬满了恶毒,稍有不慎便会喷涌而出。
前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荷风苑里却比往日更加寂静了。
丹香正挣扎着站起身来,在地上躺了这半天,身上总算没那么疼了。
叶清鸣担忧的看着她,“你觉得怎么样?不能动就不要动了,我还有别的法子。”
丹香故意在地上走了两步,笑着道,“夫人您看,奴婢早就没事了,奴婢心里头害怕,所以赖在地上多躺会,壮壮胆。”
她心里很明白,夫人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只是不想她出去冒险而已。
这或许是她们最后的机会了,纵然死,她也要试一试,定要把夫人从这魔窟里救出去。
叶清鸣又岂会不知她心里的想法,半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侧,低低的咳了两声,“丹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即使这一次咱们没成功,还会有下一次,但咱们首先得保住命。”
丹香眼角一热,滚下一滴泪来,哽咽着终是将心底的实话说出来,“夫人,奴婢即使拼了命也要救您出去。”
见她神色坚定,叶清鸣知道她已经下定决心,怕是怎么都拦不住的。
这两年她们遭受的非人待遇,早已让丹香的心摇摇欲坠,如今怕是一根稻草都能把她压垮。
既如此,不如冒险一试。
她定定神,“丹香,照原计划进行。只是你要更加小心一些,记住我的话,保命为先。”
丹香松了口气,重重点头,“奴婢知道。”
叶清鸣朝外看看天色,低声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吧。”
丹香将身上的衣衫揉搓了几下,推开门狂奔出去,嘴里喊着,“王妈妈……王妈妈……求求你们快来看看侯夫人……”
吉时将到,端坐在上首的长公主扫了一眼严氏。
严氏立时便会意,缓缓站起身,“长公主,臣妇去请郡主过来。”
低声细语的夫人们立时便安静下来,纷纷望向严氏,心底里却在腹诽霍叶郡主不懂规矩。
纵然身份高贵,但既已嫁为人妇,怎能不敬婆母?还要婆母亲自去请,这架子摆的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