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斜,天近黄昏。
慕君吾从林地的一处杂草丛里钻出来后,不过向前数步就来到了山头的崖边。
山崖下,江水汤汤,帆影流连,码头上来来往往的挑夫们隐约喊着调子,吆着号子,无不展现着渝州这座城池的生机勃勃。
内心悲凉的慕君吾,越是看着动人的生机越是压不住内心的寒颤,恐慌在他的心底恣意生长,刺激得他迅速向山下跑去,奔向上次遇见彭岚的那间酒楼。
他知道彭岚不会走。
他可以不顾一切的放弃婚约,渴求自由,不做那个被束缚的人,而她,不会。
她唏嘘,她嗟叹,她伤感,但她就是不会走出来,她的灵魂已经被钉在了桎梏里,这样的人在他的眼里死气沉沉,自然得不到他的青睐与关注。
但此刻,他却必须去找她,因为这是他最快确认那消息真假的途径。
酒楼被包下的雅间内,彭岚正在看一封信,她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那发自内心的喜悦,是因为她知道那根刺,她已经扎进了祈王的心。
“何事让小姐如此开心?”胭脂已经许久没看到这样的笑颜了,此刻她倒是有些好奇。
“陈昭仪死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胭脂一愣,随即道喜:“奴婢恭喜小姐,将得偿所愿。”
彭岚将信一折,就着烛火点燃了:“这下四郎就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胭脂闻言却眉眼里有些担忧,她张口刚要说话之时,门外传来了护卫统领罗诚的声音:“小姐。”
“进来!”
罗诚入内回禀:“小姐,刚刚得到消息,公子入城了。”
“来得还真快呢!”彭岚冲胭脂笑道:“去给我准备纸笔。”
天色渐暗,入了黄昏,在成衣店买了一身衣裳套在外面的慕君吾赶到了酒楼之下,却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就站在楼下看着二楼那明亮的灯火,迟疑起来。
上去,自然是与彭家再有联系,他当日的决绝是没打算折回来的,这会儿纵然他不在意什么脸面,可是若消息为真,他当如何?
内心的恐慌,来自于结果未知,更来自于他不能接受母妃的死亡-他怕那是真的。
而楼上那明亮的灯光,却又让他觉得他不该来。
退后两步,他转身欲走,但罗诚挡在了他的身前。
“公子,还是上楼一叙吧!”很轻的声音,带着沉重与凉意,那一瞬间慕君吾的心颤了。
难道……是真的?
压制不住的慌,让他转身上了楼,疾步来到雅间,挑开布帘入内。
他张口欲问,却顿在了那里。
雅间内,彭岚身着白色素衣正跪在一个牌位前持珠念经,头上束扎的唯一饰物乃是白色的发带。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
彭岚在诉经,专注的不知身后来者,胭脂见状赶紧上前轻声提醒:“小姐……”
“出去!”彭岚愠怒道:“我诵经超度时,不可中断。”
“是…是公子来了。”胭脂为难地看向早已呆若木鸡的慕君吾。
彭岚闻言回头,立时惊讶起身:“四郎,你……”
慕君吾没有搭理彭岚,他径直走到牌位前,将牌位拿起,牌位上醒目的“昭仪陈氏”刺痛了他的眼。
“看来,是真的了?“
彭岚闻言一脸哀伤地来到慕君吾身边,哽咽道:“四郎,请节哀......”
慕君吾发出一声冷笑,偏头看向彭岚:“她是怎么去的?”
彭岚的面容从哀伤变成了为难,眼中的顾虑重重让慕君吾皱眉:“说!”
“是刺客。”
“刺客?”慕君吾愣住,此时彭岚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信笺:“这是我爹给我的信。”
慕君吾放下牌位,抓过信便打开阅览。
“昭仪娘娘和丫鬟翠儿遇刺身亡,宫里查了两天草草了事,没了下文,恐怕……这根本就是贼喊抓贼……”
彭岚话未说完,慕君吾已将信掷地,转身就走。
“四郎!”彭岚赶紧出言唤他,可慕君吾充耳不闻出屋后就腾腾地下楼而去。
胭脂担忧地看向彭岚,彭岚眉眼一转俯身在胭脂耳边嘀咕了一句后,立刻也追了出去。
脸色铁青的慕君吾,漫无目的的在渝州城中晃悠,他双眼空洞,失魂落魄地步步向前,在他身后的一丈开外,跟着神情担忧的彭岚。
而彭岚身后不远处,则跟着罗诚和两个随从。
街巷,拱桥,码头,他在前如行尸走肉,他们跟在后面,面有隐忧。
码头的尽处是滚滚江水,那碧波混杂着些许秸秆在昏暗里一荡一荡。
“泸州的碧水,今日新到!酒香清洌,客官要不要来一壶?”
码头酒肆小二的声音夹杂着呼啦啦地风吹过来,慕君吾一转身走进了酒肆。
“客官,我们今日有才从泸州运到的……”
“拿来!”慕君吾做在了小几前,小二立刻去打酒,彭岚跟着进来看了他一眼后,默默地坐在了相邻的桌前。
一壶酒送上,他抓起来倒酒就饮。
清冽的酒辣喉更辣着他的心,他一杯一杯的喝,一壶一壶的喊,而后一坛一坛的要!
“上酒!”一连喝了三坛加三壶酒,酒量并不大的他已醉,眼看倒不出酒就拍桌催促,小二见他那神识不清的样子,自然不敢再给。
“爷,您都喝了这么多了……”
慕君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