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只有蹄声。
落针可闻的死寂之中只有蹄声。
来人在不断的靠近,马车之中的沈苏姀却没了反应。
隔着厚重帘络的阻挡,沈苏姀双眸发直的盯着前面某一处,仿佛已经看到了来人一般,落在腰间短匕上的手顿住,欲要掀窗帘的手顿住,本就惨白的面容此刻更是全无血色,某一刻,她有些僵直的身子忽然发起了抖来。
蹄声越靠越近,而后停在了沈苏姀这一侧的马车边上,来人并未出声,待这蹄声一落,天地之间都安静了下来,这安静太过迫人,只有沈苏姀身上的颤抖在加剧,黑曜石般的眸子瞬间失了光彩,一时之间竟然满是无措。
车内车外一片寂然。
是相持不下,亦像无声的博弈。
某一刻,忽然有剑鸣声响——
剑气快准狠的划过车壁车顶,沈苏姀只觉数道劲风擦身而过,不过一瞬,眼前所有的遮挡尽数飞散开去,双眸被四面八方的雪色刺得微眯,呼啸而来的冷风更让沈苏姀背脊发僵,她本能的抬眸,当即对上一双叫她神飞魄散的眼眸。
那是双比这皑皑白雪更森寒的墨蓝色凤眸,沈苏姀身子一阵阵发颤,胸腔中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她如何也没想到二人分别近一月竟是在这种情状之下重逢。
她以为他在君临!她以为他在争储!
可他却偏偏在这西楚雪原上……
沈苏姀痴痴的看着赤焰背脊上宽肩长臂的人,高额俊眉,挺鼻薄唇,刀削斧刻的面容比大婚那日更为棱角分明,因着那双冰魄般的眸子,冷峻之意更甚,墨发垂肩,一袭鎏金的墨色王袍勾勒出他挺拔慑人的身形,骨节分明的大手还握着苍青纹饰的裂天,那泛白的指节似乎在压抑不可抑制的怒意,沈苏姀忽觉鼻头一酸,喉咙亦有些发梗,蓦地垂眸,竟是不敢再看,脑袋里分明告诫自己此刻当镇定,可偏偏就慌乱的像被人摄去了魂魄!
时光好似被拉长,不过是那一眼,与沈苏姀而言却漫长的好似过了一个轮回,她解了相思苦尝了离别泪又是酸楚又是愧疚心底情绪暗涌却不敢露出来分毫,只狠心的垂了眸,好似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坐在空荡荡的车板上,背脊僵直硬挺着,只有脑袋垂着露出纤细而白皙的脖颈,她的左手已经落下,可右手还保持着下意识戒备的姿势落在自己腰间的短匕之上,嬴纵离得她这样近,他能看清她比往日更纤细的腰身,更看清楚她因为咬紧牙关而紧抿的唇角,更能看清楚她纤细身量正在微微的颤抖。
看着她这幅模样,嬴纵满是寒意的眸子忽然就生出山呼海啸的狂怒来,折腕收剑,他猛地倾身,如同从前许多次那般长臂一揽便将她抱上了马背,默不作声的人没料到他忽然如此,当即剧烈挣扎起来,嬴纵将她腰身猛地一攥,抬眸看向了前头十丈之外的人影伫立之处。
“他们的命,在你手上。”
沈苏姀坐在嬴纵身前,腰身被他两只大手紧紧的定着,眸光一抬,赫然看到了在她们来路方向之上北梧及另外三个侍卫正被容冽带着十多人五花大绑了,闪着寒光的长剑正架在北梧等人的脖颈之上,稍稍一动便能将他们的脑袋削掉!
沈苏姀并不知道容冽几人是如何悄无声息动的手,可她知道嬴纵说的话并非玩笑,呼吸一轻,沈苏姀紧绷着的身子上终于卸下了挣扎的暗劲!
嬴纵察觉到她的变化松了手,冷冷道,“你对别人素来良善。”
牙关紧咬,沈苏姀如何不知道他话中之意,呼吸一阵起伏,沈苏姀靠在嬴纵胸膛上的心境一时间复杂无比,这熟悉的感觉她梦中贪恋千百次,眼下成了真,只叫她生出几分虚幻来,她分明已经弃他而去,他分明不当出现在此处,可他还是来了,毁了她的马车,掳了她的人,她脑海中一片混乱,猜不出他到底要如何,可他的怒他的冷她看的分明……
他怎么能不气不怒呢,是她对不住他啊!
沈苏姀心中又疼又酸楚,唇角紧抿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心底的震撼还未散去,愧疚却又潮水般的涌了上来,想回头去看看他此刻的面色,却又有些不敢,回想起适才对视的那一眼,他的目光是她前所未见的冷,沈苏姀已经不敢揣测他的心意,可想到他或许已经恨上了她却有止不住的寒意从心底涌出,哪怕背靠着他温热的胸膛也经不住的抖了抖。
“很害怕?”
冰冷的询问,立时让沈苏姀僵了身子。
嬴纵察觉到她的细微变化忽然不带丝毫感情的低笑了一声,而后便调转马头朝一个沈苏姀也不知是何处的方向打马缓行起来,沈苏姀心头一动,根本不知道他要将她带去何处,心念一转,却并未问出口来,深吸口气定了定神,只回头看了一眼香词。
只见容冽已经将北梧几人放倒,似乎只是敲晕作罢,而后便将早前北梧骑得马儿给了香词,香词朝她的方向看一眼,翻身上马跟了上来!
西楚地势大都是平原,这一处雪原更是一马平川,因为此处从浮屠城出来又走了半日已经接近西楚最东面,所以也看不到多少村落人家,白茫茫的一大片,浑似没有尽头,嬴纵此番带着的人似乎不多,除开容冽几人之外就没了旁人,他们二人在前,后面蹄声阵阵大家都追了上来,可她却不知沈君心一路上暗卫无数,早已叫嬴纵手下的人无声无息解决了。
待打马慢行起来,沈苏姀早前的慌乱无措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