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空空荡荡的七王府拢在一片昏黄的灯火之中分外安静,走在前的背影笔挺,撩黑的墨袍迎风鼓起,伴着幽光烨烨的紫金暗纹恰似魑魅,沈苏姀看着嬴纵不疾不徐的脚步一时不知他到底何意,从宫中至王府,他一句话也没说过。
沿着府中蜿蜒的回廊一路向主殿而去,却又没有进去,反倒是一直朝前走到了主殿之后的一处,那是一座三层小楼,此刻阁中已经亮起了灯火,嬴纵当先而入,沈苏姀抬头看了一眼那门额牌匾,挑了挑眉头也跟着走了进去。
天枢阁。
一楼触目便是汗牛充栋的古书,一排排的书架林立,沈苏姀打眼一扫便看到许多如雷贯耳的有名孤本,嬴纵却没有在此处停留,从那蜿蜒的楼梯一路向上,没多时便到了二楼,一楼的古书本就叫沈苏姀惊讶了,到了二楼竟然发现了一个极大的二十八星宿星盘,旁侧的墙壁之上还挂着沈苏姀从未见过的大陆地图!
那地图之上不仅有大秦在其上,北魏、西楚、东岛、南煜连带着西北极远之地的犬戎部族和周边小国都没有落下,做为一个行军打仗之人,沈苏姀看着那地图之上细细勾勒出的连绵起伏的线条狭了眸,再看到那极小而细致的标注之时更是眸光大亮!
嬴纵从小师从昆仑山鬼谷先生,虽然不曾为天下所知,但是在君临城的权贵之中已经不是秘密,对于她来说,当然更不是,鬼谷先生隐与昆仑山清溪牧野之间,世上无人知其貌,更无人知其才,在大多数人眼中,他只是个有两分学问的世间隐者而已,又有人传言其人长于持身养性,精于心理揣摩,深明刚柔之势,通晓纵横捭阖之术,独具通天之智,更与奇门遁甲天象星宿武学国策颇有建树,可他此生收徒唯眼前一人,谁也不知这些传言的真假。
沈苏姀看着这星宿图与大陆地图蹙了蹙眉,一转头便看到嬴纵正眸光幽深的看着她,沈苏姀心头一跳,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嬴纵当然没有放过沈苏姀看到那地图和星宿图之时的表情,他眉头紧锁落座在墨色宝椅之上,看着沈苏姀疑惑的目光并不急着说话。
诡异的静默之中忽然响起一道脚步声,容冽快步上楼走至嬴纵身边,低头说了两句什么便又折身走了下去,嬴纵在听到容冽的声音之后眉头皱的更深了些,眸光深重的看着沈苏姀片刻,忽然抬手将面上的鬼面揭了下来。
刀凿斧刻般的陡峭侧脸仍是带着两分奇白之色,剑刃一般的薄唇略显嫣红,此刻微微抿着,好看的俊眉稍稍一挑,墨蓝色的眸子里绽出点点暗芒,他看她良久,忽的启唇,“窦阀倒台,与你有什么好处?”
沈苏姀没想到他甫一开口便是这般一问,眼底讶异一闪而逝。
“这个问题王爷是不是该问问自己呢?”
见她面色如常好似对今夜之事全然没有什么看法,嬴纵唇角略微扬了扬,“与本王而言自然好处颇多,可本王只是好奇,窦阀与沈家已是姻亲的关系,你就不怕连累了沈家?”
沈苏姀心头略紧,面色仍是寻常,“王爷此话何意?沈苏姀听不懂。”
嬴纵对她这般全无意外,眼底兴味之色一闪而逝,他从那宝椅之上站了起来,沈苏姀眉头冷凝,“三殿下前去御敌,王爷此刻却在这里问沈苏姀这些,王爷难道就不担心吗?”
嬴纵闻言面上分毫表情也没有,闲适悠然的模样看的沈苏姀愈发不安,他走至那二十八星宿图之前,眸光沉沉落在了东方苍龙星官之上,八卦阵型做底,大秦广阔的疆域被苍龙七宿围绕,盘路错综,非善占星之人看之不懂。
沈苏姀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早前还星光闪耀的夜空此刻竟然已经成漆黑一片,连一颗星子都看不出,又转过头去,却见嬴纵的目光仍在那星宿图上,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沈苏姀细细揣摩着嬴纵的用意,耳边忽然响起一阵说话声,那说话声细细弱弱的并听不清楚,似乎是从楼下传来,沈苏姀眉头一挑朝窗边走去,刚刚站定沈苏姀便在天枢阁之前的一处山石之前看到两个身影,她的眉头一簇,面色刹那间煞白!
身后迅疾的贴上一道胸膛,嬴纵纤长有力的大手撑在窗棂上将她牢牢地箍在了中间,没了那鬼面的阻隔他靠的更近了,他随她一起看向那两个并不高的身影,开口的话语之中带着幽幽的寒意,“清远和明生好好地,你为何要将他们送走?本王怜惜他们二人路途奔波,便将他们接到了府中,你所为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将他们放在本王府中亦可。”
沈苏姀呼吸略急,眸光泛冷,那有些惶然的站在假山之前的两人正是清远和明生,他们大抵不知道为何要让他们站在那里,有些张皇失措的左右看了看,然后垂头静立,一副乖觉至极的模样,沈苏姀拢在袖中的拳头攥紧,为了以防万一她先将他们送走,却无论如何都未想到他们二人竟会被身后这魔鬼半路截下,“王爷……意欲何为?”
嬴纵的手轻而缓的落在了沈苏姀肩头,将她垂下来的碎发撩起拂至她耳后,微微一叹,“你为何次次都学不乖,你若是对本王稍稍坦诚两分,也省了本王这许多功夫,本王想的是什么你分明知道,只是你愿不愿说罢了——”
沈苏姀的背脊变的僵硬,他的胸膛分明带着温热,可此刻她的背脊上却泛起了冷汗,见她仍在僵持,嬴纵的唇角扬的更高了,“你在素心斋和窦家的小少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