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把欠他们的还回去。
“对不起,慕烟。”
她知道他想让她留下。她知道如果她开口对安迹沉说她想活着,安迹沉可以为她去做所有的一切。但是那样怎么行?让安迹沉去死,然后她和慕烟继续一起生活?
那样活着她不会快乐,她每次想起来都会难过会愧疚会羞耻。
直升机在院子上空停住盘旋,软梯放了下来,立马有很多人强着去攀爬。
宁鄀不敢再耽误时间,转过身去往房子里走。
到了现在,一切似乎都要结束了。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想起了离家出走的那段困苦的流浪;想起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掉的纯真;想起第一次见到安迹沉时心里的那抹恐惧和躲避情绪;想起第一眼看到慕烟时时光宁静命运却全然改变的心动;想起所有的所有,她对不起的人,她无力承受的这些,是时候结束了。
夏景阳拦住宁鄀,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往安迹沉那边走。宁鄀猝不及防差点摔倒,反应过来后用力去挣夏景阳。
“夏景阳你干什么,放开我!”到了现在还要争来争去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夏景阳却紧紧的拽住她不放手,干净的眼里是紧绷的情绪。从来没见过夏景阳如此强势的样子,宁鄀心里竟然有些难过。
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吧?记得很久很久之前的夏景阳。并不像现在这样温和安静,他偶尔也很喜欢欺负她,喜欢做一些冒险的事情。她记得在她流浪之前。他的理想一直是当一个地理学家,可以去各种全国遍地旅游。那时他的世界开阔明亮。
后来,他却选择了学医。他用很多时间熟读医书,也用了很多时间去研究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那些开阔的风景明朗的人群都与他无关。
他为了她封闭了自己的世界。变得温和,只是因为她太过缺爱。
将宁鄀拉到安迹沉身边,交给了安迹沉。
“你带她走,我去进去。”
说完没有一丝的停留。转身便走了。甚至没有再看宁鄀一眼。那一向温和的棱角也染上一层冷硬的风霜。
宁鄀看着他一步步朝屋子里走去,蓝色的背影流动着淡淡的愁思。他的步子很大。没有一丝停顿。
这是她第一次看着他离开。这是他第一次让她看到他离开的背影。
宁鄀心头一阵剧痛,拼命的挣脱安迹沉:“你放开我!他不能进去他不能进去!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不愿意让他死!我已经对不起他太多了,你放开我放开我!”
话间,已是泪流满面。她吼得撕心裂肺。嗓子都撕裂开了,吼声里夹着哭意,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萧瑟的风里,吹进人眼里也让人忍不住想要落泪。
泪水从宁鄀脸上滴下,落到安迹沉手上。那是一颗温热的水珠,落在手上能清晰的感到它的温度。有点沉、有点烫,像是一块小烙铁放在那里,滋滋的往肉里面钻。
安迹沉没有说话,拉着宁鄀走到软梯那里。宁鄀不停的挣扎。却争不脱一分。
已经有很多人爬到直升机的软梯上,也有一拨人已经被救了出去。但是院子里几乎有上百人,五六架直升机放出的软梯有很多人争先恐后的攀爬。更有很多人上不了直升机上,就拽着软梯寻找一线生机。垂在空中的十几米长的软梯一个接一个结满了人,在风中飘飘荡荡,谁也不肯松手。
安迹沉将宁鄀拽到一个直升机,林哥已经提前上去了。见到安迹沉过来,忙垂下来两条绳子来。
周围人很多。有人见又有两条绳子垂了下来,疯了一般的去抢。飘荡在空中的绳子刚被一个人抓在手里。哄闹的院子里立马响起一道枪声,那个拽着绳子的人还没来得及露出高兴的表情就已经倒了下去。救命绳索无力去握,半抓的手永远的定格。
那个人就死在宁鄀的脚边,但是她没有心情再去顾别人的死活。她知道安迹沉要带走她,知道安迹沉不可能去拿她交换夏景阳的。
“我求你了安迹沉,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让夏景阳为了我而死,他为我做的够多了,真的够了......”停止了挣扎,宁鄀哭的凄楚。
安迹沉却恍若没有听到,低头帮她系着绳子。宁鄀去抓他的手,泪水涟涟的看着他。
安迹沉拂开她的手,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他不会死。”
他的声音很低,里面有很多夹杂不请的东西,沉重的像是生命所有的力气。
“他会死的,这是炸弹,那么多人都被炸死了,他是人,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不会死,安迹沉我求你了,救救他......”
“我知道。”
宁鄀不知道安迹沉知道了什么,到了现在,一切终成定局。夏景阳不可能能在炸弹里存活,安迹沉不会看着她去死。安迹沉知道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原来她的宿命还是要这样,靠着别人的付出来活着。
汹涌而下的泪水无法停歇。安迹沉帮宁鄀系好绳子,这才抬头认真的看她满是泪水的容颜。
伸手帮她擦掉脸上的泪,她黑亮的眸子在泪水里泡着,像是猫的眼。他的手忍不住停留在她的脸上,深深的注视着这个让他内心流离一辈子的人,俯身吻上她冰凉的嘴角。
浅浅的一吻,在这个混乱的院子里,在生死之间忙着逃生的人们没有谁注意到的。更没有谁会停下来看看。
温暖的日光洒下,这转瞬即逝的一幕深深的刻在时光的荒流中,呼啸着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