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她终于看清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少年转身看向了自己。
她连连退后,哑声道:“你要做什么?”
他居高临下,沉默地看着她,伸手按了一下她刚刚咬过的肩头,翻过手掌一看,上面印出了点点血渍。
她虚弱得头晕眼花,嘴里却有点点甜味,“你、你给我喂了什么?”
“回魂丹。”
她没听过这种东西,但从名字上得到了点灵感,惊愕地哑声问:“你……是要救我?”
那少年站在她一步之遥,不动作,也不回话,只是看着她滚在雪地上急促地喘着气。
应该是那颗丹药的原因,将她的血脉催活了,也让她头脑发懵得厉害。
傅缱容努力想要站起来,结果被脚下的东西一绊,又跪到了地上。她这才发现自己不冷了,是因为身上正披着人家的衣服。
“……”这件薄而暖、轻而大的鹤氅包围着她,因她身量不够,还在地上拖了一截。似乎……还带着一点薄薄的体温。立即让她混乱之中出于本能咬的那一口出师无名,心虚迷惑。
刚才自己枕着的坚硬东西,难道也是这个人的背?他背着我要去哪里。
“你……”
她又一阵发晕,面朝地面就要对这横空出世的恩公五体投地大拜一下,此时终于明白那少年刚才不靠近的原因了,这家伙看准了她站不住,是在等她自己晕倒的这一刻啊!可把你聪明坏了……
一只手迅速探了过来,将她像只猫般拎了起来。
“不要再咬我。”那人说道,另一手穿过她的双膝,将她抱在了身前。
身旁的是方才的敌人,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失去意识了,一手肘不客气地顶着人家的胸膛,勉力离远点再清醒一些。“你、咳,为什么要救我?”
怀抱的主人却又不回话了。那双手臂似乎对于抱人相当生硬,但却很平稳,她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也闭上了嘴。一睁眼就遇到了这么大的冲击,脑海中的景象散得更快了,她几乎已经记不清那个白衣凌然的身影了。
难道……方才是真的做了个梦吗?
想来也是……那般景象……怎么可能……
黑白双煞、鬼差、云海、仙人、前后不搭,扯得不行……
她无意识地缩了缩,鼻尖萦绕着一股舒心冷性的味道,那味道似乎也开了刃,割得她的鼻腔嗅觉皆是破绽。
她闻香识人,心想这人也许——
人亦如冷剑一般吧。
***
“你……”坐在上首的男子温润一笑,“难得见你捡东西回来。”
傅缱容被人放在了下首一张桃花梨木的椅上,从那少年跨进左刺史府中时便开始安静如鸡。
月连城端坐在厅中的太师椅上,看着那女孩在他师弟的鹤氅里探出的半张雪白的脸,再看向自己坐向另一侧的师弟。肩头上还沁着细微血迹。
“哦?还受伤了?真是难得。”
没想到今日一连出口了两次难得,月连城复又看向那个裹在师弟白衣中的女孩子,赞了一句,“姑娘的牙口,倒是跟姑娘的刀一般锋利。”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他笑盈盈地补充道,“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师弟主动宽衣呢。我可要谢谢你了。”
承让承让。她默默地看着这两人,未发一言。此情此景,倒是跟她之前被校尉府的侍卫提着领子拎进都督府一般无二了。只是此时面对的两人,与当时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一个是冷锐如剑,一个端得是温润如玉,眉目如画,裹着一袭素色的披风,领边是一圈光泽柔顺的白狐狸毛,风姿绰约,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气定神闲的姿态,眉眼泠泠动人、顾盼生风,愣是一个比一个如琢如磨,光是坐在那儿看着人的姿态,便让人心折。
她是忘不了这个人了,刺杀时光凭一句话就将她吓退,此时一看姿容,只觉得她当时的判断果然没错,左清秋的这两个师兄,她怕是半个都打不过。
倒霉。她倒霉了这么久,怎么一次运都没有走过?
月连城的眸光掠过她低垂的脸,他也没想过,来刺杀的竟然会是个不大的女孩子,左师弟给他看的密信此刻就压在他手下,他们本都以为风校尉送来的人,不说性别,至少也是个成年人。她从动手开始,到现在被他师弟抓回来,愣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看身貌骨骼还有眼色,竟是个好苗子。
“怀清是打算……带她上山?”
她神色微动。怀清?那家伙原来叫怀清?起的什么老气横秋的名字。
“原来如此,我倒没什么意见,只要你喜欢就行。”
等等,什么情况。傅缱容猛地抬起了头,怎么谈到了上山,上什么山?那叫怀清的刺头根本没开口呢,这家伙在自言自语个什么劲?
结果她甫一抬头,便看进了那名叫怀清的少年眼里。他正看着自己。
她一愣,下意识转开了视线。
他的衣服仍裹在自己身上,高贵而柔软的布料,洁白干净不染纤尘,让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萦绕在她鼻尖,闻久了,似乎连骨头都要软下去。她还是第一次穿别的男人的衣服。太不自在了,还被人这般盯着看。
“他叫萧怀清。以后便是你的师兄了。”
萧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