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悠悠当然理解荣正秦此刻焦灼的心情,一如当年时时为她担心的荣正铮。
荣悠悠也只能试着安慰道:“大伯,您放心吧,这仗哪里那么容易打起来的?”
荣正秦数落道:“这仗正是因为不知道多久能打起来,那才是可怕的地方,你瞧瞧现在这架势,军不军,民不民,要是突然打起来了,那不知道得多乱!”
“悠悠,我是不知道远之在哪儿,我才没去把他逮回来,既然现在知道怀树在哪儿,明天我们就去把他逮回来!”荣正秦指了指门边,慷锵有力地说道。
荣悠悠摆了摆手,赶忙说道:“别,别,由他去吧,他愿意去总是好的。”
“什么叫愿意去总是好的?”
“怀树说这是想做的事,他长这么大,也没为自己争取过什么,由他去吧,依照他那什么都害怕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啊?说不定他过两日便会回来了。”荣悠悠说道。
荣正秦抬了抬眼看着她,说道:“但愿这小子还能那样半途而废吧。”
“那大伯,我先回房去了。”
“你不是急着要离开吗?”
“我忽然想去看看娉春去。”荣悠悠想了一下,还是不打算把长齐要来接她的事说给他听。
“好,去吧,我叫人送你过去。”荣正秦应道。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荣悠悠应着,出了门。
金陵女子中学里,一棵偌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荣娉春穿着学生服正坐在树下看书,干净而清秀的五官,略显稚气的脸上却是有着清丽的神采。
“看什么呢?”荣悠悠伸出了一只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荣娉春抬起头看见她的那一瞬眯眼笑了起来,恍如一树灿烂的梧桐花,她甜甜地叫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荣悠悠转身坐在了她的身边,巧笑着看着她,说道:“来南京办事,顺道来看看你,听你同学说你在这边念书,我还不信呢,你怎么一直都这么喜欢读书啊?”
荣悠悠脑海里忽而想到娉春五岁时,她便喜欢拿着一些书籍,咿咿呀呀地乱读,为这,荣正铮还没少说过他们姐弟,想到这,荣悠悠鼻子一酸,涩涩地拿过了她的书,说道:“你这看什么呢?”
荣娉春看着荣悠悠翻书,说道:“这是讲卫皇后的故事。”
荣悠悠随意翻了翻,问道:“哪个卫皇后?”
荣娉春说道:“卫子夫,汉朝的卫子夫皇后。”
荣悠悠略一皱眉,合上了书,递给了她,干干地应了一声:“哦。”
荣娉春接过书来,又开始翻过书到之前读着的那页。
“给。”荣悠悠从怀里拿出了包着东西的手帕,递给了她。
荣娉春迟疑了一下,接过一打开,竟是十块大洋,诧异道::“姐,你这是做什么?”
荣悠悠靠在了树上,说道:“没什么,这是我自己赚的钱,你拿着吧,我最近在学做生意。”
“可我娘说了不能拿荣家的东西。”荣娉春压了压眉,哀怨地想要把钱还给她。
“你不说不就行了?你拿着吧,就说你去给别人补习赚的。”荣悠悠推拒着,想出了一个点子。
“可……”
“拿着!”荣悠悠态度坚决起来。
荣娉春撇了撇嘴,缓缓而有力地握住了手帕。
“你们这里的天可真好看。”荣悠悠仰了仰头,睁了睁眼看着天空,蓝色的天广阔而无际,如水洗过的天幕,小朵的云彩像静谧的生灵,流动在空中,无声的浩瀚,深深浅浅地映在了荣悠悠眼里。
“真希望看一辈子这样的蓝天。”荣娉春抬头看着天,莫名地说道。
荣悠悠睨了她一眼,眸里泛动着润泽的水光,说道:“我们都会看一辈子这样的蓝天的。”
荣悠悠没想到,江胤州带她来参加的舞会居然会是白公子的订婚宴。
她穿着一双带跟的洋鞋,搭着江胤州走着显得有些吃力。
“江少爷,您来了。”刚一进白家的门,白夫人便上前来迎接了。
“白夫人。”江胤州客气地说道,不动声色地打算绕过白夫人。
白夫人却拉住了江胤州,朝里面做了个手势,提高了音调说道:“岳棠啊,婧姗啊,江少爷来了。”
她这一说话,不仅是白岳棠和杜婧姗看过来了,连同其他的宾客也看过来了,其中不乏有探索意味的目光看向了荣悠悠。
江胤州略一皱眉,但脸上依旧挂着冷淡的笑,迎着白岳棠走了过去,彬彬有礼地说道:“岳棠,恭喜了!”
白岳棠斯文地笑了笑,举了举手里的酒杯,说道:“谢了。”
他说着轻抿了一口酒,眸仁分明的一双眼睛看向了荣悠悠,问道:“这位是?”
“荣家的朋友,荣悠悠。”江胤州接过旁边侍应递过来的酒,吐字清晰地说道。
白岳棠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捉摸不透的意味,朝着荣悠悠举了举杯,说道:“你好,我是白岳棠,这是婧姗。”说着看了一眼身边一直微笑着的杜婧姗。
荣悠悠一怔,生涩地看着白岳棠和杜婧姗,说道:“荣悠悠。”
“你这订婚宴可真是气派啊,这各行各界的人都来道贺了。”江胤州挑了挑狭长的眼角,眸光幽深地扫了一眼厅堂里坐着的人。
白岳棠抬了抬镜架,说道:“这不过都是借着杜伯父的薄面罢了。”
杜婧姗腼腆地笑着,朝着白岳棠的怀里靠了靠。
荣悠悠看着他俩恩爱的样子,目光却有些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