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姒抬抬手,示意柳御史退下:“太子,可用本国师让诸位大臣一一过目?”
“不!不可能!怎么会是假的。”凤傅礼几乎崩溃,失声咆哮,“怎么会是假的!不是假的,不是!”
怎么会是假的,他躲过那么多次追击,东宫所有能调动的兵马,几乎一个不留,在琉榕湖岸的潮水里,他甚至连人性与血亲都摒弃了,取来的,竟是一纸废纸。
凤傅礼突然大笑:“萧景姒,你,”他咬牙,满眼星芒,全是恨意,“你是故意的。”
故意纵虎归山,好环环相扣,侯他自投罗网,待他自断羽翼。
她唇角,似笑,转瞬即逝,忽然冷了眼,沉声令下:“将太子拿下。”
凤傅礼癫狂一般,束发散乱,满脸的血,他嘶吼:“你们敢!本宫是太子,本宫才是大凉的储君,她萧景姒算什么东西,等本宫继位——”
“继位?”轻轻一声凉凉的笑声,萧景姒睥睨,俯视而望,“泱泱大凉,何须你一个废人来承帝位。”
奉天殿的龙鸣鼓下,有大凉亲王,有皇亲贵胄,有文武百官,却无一人置喙,是不敢,是不能,有愤然,也有钦佩。
萧景姒啊,将凤氏江山,牢牢执掌。
东宫已落,太子一败涂地,身体摇摇晃晃,手撑着龙鸣鼓,铮铮作响,仅剩的一只眼,怒火熊熊:“我的死士全部毙命,你却独独留我一条性命,费劲心机设局引我入瓮,你,何不杀了我。”
她走近,微微俯身,嗓音迷离慵懒,说:“因为要让你也尝尝苟延残喘众叛亲离的滋味。”
她看他的眼神,有恨,是蚀骨的冰冷,似满覆深仇大恨,像沉甸甸的利刃,一刀一刀剜向他。
凤傅礼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癫狂大笑。
苟延残喘众叛亲离啊,当他为了这一旨诏书,连自己的女人和骨肉都抛弃了,任琉榕湖岸的潮水淹没了她们之时,便是他苟延残喘众叛亲离的伊始。
萧景姒不杀他,她要他生不如死。凤傅礼瘫坐在地上,笑得声嘶力竭。
萧景姒转身,提着铺了一地的白色裙摆,踏阶而去。
须臾,内务府史官来宣读诏令。
“传国师之令,太子烨豢养死士谋逆造反,罪行曝露,却仍不知悔改,伪造诏书以令诸侯,三罪并行,按律当诛,今念圣上仁德,为积福祉,年关将临大赦其死罪,废除太子之位,贬为庶民,太子府一族终身囚禁宗人府,钦此。”
一旨令下,东宫被废,从此,大凉再无储君,奉天殿前,惊了所有人的神。
凤玉卿笑:“萧景姒啊萧景姒,你可真能耐呢。”转眸,瞥了一眼身侧的凤殷荀与凤知昰,“东宫没了,接下来,轮到谁呢?”
凤知昰冷眼:“五皇兄此话何意?”
凤玉卿答非所问:“她啊,不大喜欢麻烦,若不来惹她,便也不会犯人,二皇兄与七皇弟量力而行,莫重蹈了太子皇兄的覆辙。”
凤知昰与凤殷荀皆变了脸色。
却是凤玉卿心情不错,端着眸光打量殿前一众官员,果然,不见钦南王府的人,一个时辰前,平广王府流放的诏书送去了天牢,楚家人,许是又去为了某人东奔西跑了。
远去奉天殿百步,洪宝德追着萧景姒的脚步:“你与秦臻去打猎,怎生不带我。”
萧景姒笑:“你学了三年剑,至今连卫平侯府最细的木桩都劈不断。”
洪宝德无话可说:“……”为何要揭她的短,“本相爷,可是淑女。”
淑女?
古昔说,洪左相让人折断了欲对紫湘用刑的宫人一双手。
该去华阳宫接紫湘了。
半刻钟后,御林军前往华阳宫,遣太子妃萧氏与废太子同去宗人府。
“太子妃,请吧。”
萧扶辰脸色刷白,毫无血色,她缓缓撑起身体,晃晃荡荡地走了几步,猛地往后栽去。
“太子妃娘娘!”
宫人大喝,只见萧扶辰宫装裙摆里,有刺目的血顺着脚踝汩汩流出。
“血!好多血!”
“不好了,太子妃她……血崩了!”
“传太医!立刻传太医!”
“太子妃流血不止,速去禀报国师大人与太后娘娘!”
华阳宫偏殿里,呼天抢地,乱成一团。
废太子正妃萧氏,因辰时落胎,便暂留华阳宫修养,不过几个时辰,又一次大出血,不似辰时那次,这次萧氏血流不止,伺候的宫人不敢耽误,立刻请了太医来诊脉,随后让前来遣送萧氏去宗人府的御林军一同去星月殿通传国师大人。
片刻后,华阳宫的宫人便随御林军在星月殿外求见。
“国师大人,华阳宫里的太子妃娘娘她——”
萧景姒端坐在星月殿的软榻上,手中茶盏一扣:“太子已废,何来的太子妃娘娘。”
华阳宫的桂嬷嬷立刻俯身请罪:“老奴失言,请国师大人赎罪。”
“起。”萧景姒嗓音慵懒而清幽,“说吧。”
桂嬷嬷抹了抹额头冷汗:“废妃萧氏出血不止,太医说,腹中子嗣恐怕是保不住了。”
一旁蹭茶的洪宝德哟了一声:“这胎儿不是辰时就落了吗?怎得又来落了一次。”
桂嬷嬷大汗淋漓:“老奴不知,太医院的太医都说千真万确,萧氏血崩之症,的确是落胎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