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啊,谁心里没有一个绝对偏私的人,谁不曾情深,谁不曾这样不顾一切不论是非地对一个他人掏心掏肺倾其所有。
不需要对错,若是情动。
霍狸哭着哭着,便笑了。
凤青啊凤青,你终于沦落至此,这般模样。
他仍旧不疾不徐,还是那般轻描淡写的慵懒与随性,带着寡淡兴味儿:“这次,她罚了你的婢女,这件事我便由她做主了,不会再插手,若有下次,我动了手,就不会那么轻易了结,知道?”
霍狸低头,看着一地白雪。
她说:“我知道了。”
凤青转身走了,将那把古筝留在了门口。
她缓缓走过去,抱着她的古筝,脚步深深浅浅,一步一步走出听茸小筑,手里那把筝,是她亲手所制,费了三十个日夜。
凤青回来时,桃花便躺在了他榻上,盖着被子,只露出一张脸,原本直着身子,听闻他脚步声,立马钻回去。
她方才竖起耳朵听了,可是,什么都没听到,好好奇啊。
一双灵动的眸子转来转去,桃花还是没忍住,眼巴巴地看着凤青:“我能问吗?”
凤青点头,将披风搭在屏风上。
桃花缩在被子里,圆溜溜的眼睛很灵活,她问:“霍狸姑姑来求医吗?”
凤青随口道,不大在意:“嗯,替她的婢女。”
“你答应了吗?”
“没有。”搁下了衣服,凤青坐下,倒了一杯温茶,润了润唇,“我闲来无事才读了医书,不是为了悬壶济世。”
当然,凤青的手金贵着,哪能谁的脉都搭,心眼不够正的更不给瞧!
桃花十分赞同,捣蒜似的连连点头:“嗯嗯。”她侧着身,两只手抓着盖到脖颈的被子,说,“不去也出不了人命,我让梅花酥留了她的命。”
凤青似笑非笑:“为什么留她性命?”
一个婢女而已,还是心思不正的婢女,杀了何妨。
桃花认真回答:“虽然她不是很好,犯了错,可也罪不至死,她并未有过很大的罪过,我便也不能平白要了她的命,所以梅花酥只断了她两边腰背的妖骨,抽去了她一身修为。”
娘亲教过她,不可姑息养奸,也不能滥杀无辜。
她是人族,人性不是本恶。
凤青略略怔忪,抿着唇,许久笑了:“你做得很好。”
桃花得了夸奖,笑得满足,像只小奶猫似的在被子里翻滚。
凤青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哑然失笑,状似无意地道了一句:“古筝我还给霍狸了。”
桃花喜滋滋得直乐。
扒着被子,她竖起脑袋说:“等我回了大阳宫,去国库里给你找最好的。”
凤青嗯了一声,看着窗前玉器里的雪融。
那是鸣谷捣鼓出来的玩意儿,用恒温的玉器装了定量的雪,可以根据雪融瞧出时辰,已经不早了。
凤青道:“回去睡觉吧。”
她怯怯生生的,还有点小害羞,小声地问凤青:“今天能不能不回去?”
凤青看向她。
哦,她说过,有生辰礼要送。
小姑娘似乎还在斟酌思忖,支支吾吾了许久,眼珠子飘来飘去,最后还是坚定明亮地看向凤青。
她壮着胆子,提了提音调,说:“我来听茸境的时候太兴奋了,没有收拾很多东西便来了,我没有好东西给你,我想把头发都给你当定情信物的,可二白说不好,说变成秃子了,便不好看了。”顿了一下,她看着凤青的眼睛,目光亮如星子,“青青,你说过,我是很好的人,是北赢最棒的公主,那我把我送给你当生辰礼物好不好?”
十三四岁的姑娘,认真时,带着倔强,像扑火的飞蛾,奋不顾身。
凤青敛眸,眼底平静早便翻涌,沉沉浮浮凌乱得让他不知所措。
过了许久许久,他开口,有些艰涩:“桃花,别胡来。”
十三四岁,若是妖族,还是婴孩,而她身为人族,也不过是没有及笄的少女,只是,她眼里没有一分犹豫与懵懂。
她异常坚定,静谧的夜,一个字一个字都很清晰有力:“我没有胡来,青青,没有谁会一件事胡来七年的。”
从少不更事的孩童时期起,她纯粹地欢喜着,千千万万个日夜,从未有过迟疑,如今,她亭亭玉立,娘亲说,她长成了落落大方的女子了,懂了风月。
桃花说:“青青,桃花喜欢你很久很久了,我不是胡来的,是做了一辈子那样长远的打算的。”
她的一辈子不长,所以,深思熟虑不难,她已经千思万虑过了。
凤青却沉默了,不看她,只是垂在身侧的手,略微紧握。
良久的死寂,只有偶尔东风刮过。
床榻上,被子里的小姑娘迟疑而缓慢地把手伸出来,裸露了肩头,被子滑下白皙的锁骨,她一点一点把被子推下去。
凤青按住了她的手:“桃花。”
声音,凌乱又急促。
桃花睁着眼,目不转睛地对视。
凤青抬手,将被子拉回去,盖到她的脖颈,温润宁静的眸,此刻,却跳跃着火光。
“你看的传记不作数,我还有很多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他说得很慢,像喉咙被什么堵塞,字字都厮磨。
桃花有些怔忪,像梦里似的,不能思考,眼里,耳里,都是凤青。
她呢喃着问:“那你都告诉我不行吗?”
凤青不说话。
分明有千言万语,似乎难以言辞。
他啊,心有沟壑,藏了千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