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笙眼睛里的雾气凝结成泪珠,成串地掉下来。
在他眼里,自己是有多狠心,连亲生骨肉都要剔除?
说到底,她在他心目中的好坏,靠孩子的安全与否来衡量。
他把她当什么,生孩子的机器?
眼泪的腥气冲入鼻腔,一垂眼,泪珠就掉到地上。
艾笙甚至笑了一下,轻轻将他的手拨开,“算了”。
苏应衡捏住她的肩膀,“什么叫算了?”
“本来我觉得,这个孩子可以在一个稳定宁静的环境下长大。可现在才知道,那些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艾笙嗓音喑哑,带着一丝丝哭腔。
说完挪步往卧室去,留给苏应衡一个行尸走肉般的背影。
晚上睡觉,仍然是艾笙睡床上,苏应衡在地上。
他的失眠又发作了,翻身又怕弄出响动吵醒艾笙,只能干巴巴地盯着天花板。
半夜,艾笙想上洗手间,刚一动,苏应衡就拉开台灯。
“拖鞋在这边”,他轻声提醒,语调和平常无异,和暴怒时的场景天差地别。
艾笙扫了一眼他手里的拖鞋,光着脚下地。
反正有地暖。
苏应衡追过去,“你别这样,小心滑倒”。
艾笙冷笑:“我是要小心,万一失足摔跤,导致流产。苏先生恐怕得要了我的命!”
“流产”两个字刺激得苏应衡头皮发麻。
薄唇抿了抿,苏应衡蹲下身,将拖鞋套到她脚上。
居高临下,从艾笙的角度,能看见男人拓在睡衣上结实紧绷的骨架肌理。
他要真想对她动手,恐怕比捏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艾笙身上一阵阵发冷。
见她身体轻晃一下,苏应衡抬起眼睛,“怎么了?”
眉梢里藏着细腻的温柔,全然英俊无害。
艾笙往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一点,连呼吸都要轻松些。
一个闪身,绕过苏应衡,进了卫生间。
咔哒锁门的声音,在苏应衡心口敲出一个大洞来。
艾笙睡着的时候晚,第二天早晨,精神显得不太好。
洗漱穿戴好,下楼。
苏应衡已经准备好早餐。
他穿着正装把豆浆端出来,看得出来很赶时间。
艾笙背着包,径直走向玄关。
苏应衡紧追过来,“吃了早餐再走”。
“不用了,我让韩潇帮我买”,围上围巾,艾笙打开门。
苏应衡握住她的手腕,忧心忡忡:“外面在下雪,地滑,你要去哪儿?”
艾笙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去学校,司机会送我”。
苏应衡喉结动了动,像是有很多话堵在里面。
可艾笙已经跨出门,门从外面关上了。
这天其实根本没课,艾笙背着书,回了荀智渊为她准备的那套公寓。
幸好卧室里有空调,否则下雪的天气,非得被动成冰棍不可。
艾笙给自己下了面条,穿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捧一杯热牛奶,注视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
手机又响了起来,同一个人打来的。
不间歇的铃声透露出来电者的执着。
艾笙不想接,索性将手机关成静音,塞到枕头底下。
她拍了拍脸,振作了一下精神。
男人可以丢到一边,学业可不能落下。
翻出书本,专心致志地看起来。
只要心思集中,时间就过得飞快。
一抬头,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
艾笙外底下探了一眼,目光定在黑色汽车旁的高大身影上。
苏应衡刚好抬头,两人目光撞在一起。
艾笙一个激灵,赶忙往旁边躲了一下。
斜着角度看过去,他仍仰着头,身上的黑色大衣已经覆上零星的雪。
也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
天寒地冻地,感冒了怎么办。这还离他上次烧出心肌炎没多久呢。
心里焦急起来,艾笙摸出手机,就看见五十多个未接电话,还有无数条短信。
“韩潇说你今天没课,你去在哪儿?”
“接我电话!”
“吃午饭了吗?你昨天还说想吃糯米排骨。菜给你温在锅里,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就先去公司”。
“对不起,很多个对不起”
……
眼泪滑到手机屏幕上,艾笙抹了一把脸,放下手机,把大衣穿上,开门出去。
到了楼底,才看清,苏应衡的脸都被冻红了。
他站在那儿,像挺拔的松柏。
艾笙走到他面前,没好气:“你站这儿干嘛?”
“不干嘛,来看看你”,他眼睛亮起来,眼眸璀璨。
“我有什么好看的?”,艾笙的语气不知不觉就放软了。
心底骂自己没出息,这么快就中了他的苦肉计。
苏应衡跺了跺脚,身体一震,身上的血落下去一点儿。
手脚快于理智,艾笙已经上前去帮他拍落肩上的雪花。
苏应衡拦住她:“别,把你的手揣好,外面冻”。
艾笙冷嗤:“放心吧,冻不着孩子”。
苏应衡嘴唇动了动,“是怕你冻着”。
“不劳你费心,赶紧回去吧”,艾笙轻声道。
苏应衡自动忽略这句,转而问道:“吃晚饭了吗?”
艾笙还没答,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
她赶紧按住,真是猪队友!
苏应衡抿住唇角,不知道是不是在笑,“给我个机会,将功赎罪好不好?”
他一说话,嘴里呼出一串白气,无可挑剔的五官显得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