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最近交了狗屎运。先是县令大人委任他调查方也被害案,过两日,大人又授意他暗中调查衙门内的所有人。种种迹象表明他即将平步青云。
被大人视为心腹,这是一件极其值得骄傲的事情。小五的脚步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轻快。
所谓春风得意,被委以重任的小五虽然尽力掩饰着内心强烈的雀跃,那双日渐明亮的眼睛却怎么也藏不住。终在一日,方从柳大人处领得新命令的他,被吴思远堵在了衙门口。吴思远拉着他行至一无人处,问:“小五兄弟,近日频频出入大人的政事房,想来不久便会高升?”
小五推说哪里哪里,无非是帮大人跑跑腿罢了。只奈小五经世不多,言语上虽刻意掩饰,神情上却是难掩喜悦。
吴思远见他不会痛快说出大人所托之事,便不再相问。只说最近城中新开了一座酒楼,菜色十分不错,不如一起同去饮个两三杯。小五本想推却,怎奈吴思远道:“你我同在衙门当差,本该情同手足,互相照应。现在五兄弟被大人赏识,想来不多久便会升迁,瞧不起我这等也是情理之中,如此,我也不好再勉强。”
小五一见吴思远已经把话说到如此份上,再推却便真是伤了人心了。故而应允同去饮酒,心内想着大不了少饮几杯,不误了大人交代之事便可。
这新开的酒楼果真不同凡响,菜色新奇不说,味道确也不似寻常口味,更难得的是私家醇酿,入口醇香甘甜,入喉绵软,一杯之后便刹不住车,加上吴思远的殷勤相劝,小五竟将少饮几杯的自我告诫忘了,一杯接一杯,直至眼前的人影憧憧,一个吴思远都变成了三个,方起身,大着舌头道:“不不能再喝了,真的……嗝,真……嗝,嗝……不能……”
吴思远殷勤斟满小五面前的酒杯,“小五兄弟,你我今日坐在一起饮酒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到了明日,小五兄弟一高升,我再见兄弟便得行礼,尊称一声五捕头,那时又怎敢这般放肆同饮?故而,今日无论如何得多喝一杯。”
小五摆着手,连连打着酒嗝,“莫道……莫道这样……嗝……这样的话,吴副捕头向来待……兄弟……”说到后头全然已经忘了自己本是要推脱的,端起杯来,“好兄弟,满饮此杯,从……从此你我……我有福……同享。”
又是三杯下肚,小五砰一声伏在桌上不省人事。
吴思远推了一推,“小五兄弟,小五兄弟?”
小五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
吴思远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无人注意他们,又压低了声音问:“小五兄弟,可否告诉兄弟,近日来大人都命你暗查些什么?”
小五呼地抬了一下头,含混不清回答:“凶手……内鬼……”
吴思远又问:“都查到什么了?”
小五复又抬了一下头,闭着眼回:“三十万……河堤……”
吴思远咬了咬字眼:“三十万?三十万什么?”
小五努力睁开迷瞪的眼睛,眼珠子迟缓地转动了一下,大着舌头道:“贪贿……银,刺杀……证人……有帐册。”而后缓缓趴到桌子,嘟囔了一句什么,接着便是鼾声大起,任由吴思远如何推搡相叫,再无回应。吴思远结了酒饭钱,又塞了几个铜钱给店小二,着他将小五送回住处,自己则朝着城东方向匆匆而去。
江南的夏来得似乎有些快,晨昏尚有一丝凉意,午间却是热日当头,晒得人昏昏欲睡。
城东小虫子巷的一处围墙,院门半敞。里头荷花池里的荷花正含着苞,亭亭立着。荷花池两侧的院门都紧闭着,一切都是江南夏日午后的绵软和炙热。
一只年迈的土狗,趴在巷子口墙根下的凉荫里打盹,起初,它还勉力睁着它那浑浊的老眼,但凡有陌生而可疑的人经过,便勉力地吠几声。但是,今日,路过的人太多了。所谓物以稀为贵,人之于老狗也是,一旦多起来也就无所谓,也就不再吠。老狗微闭着眼惬意地睡它的觉,即使偶尔睁开看那么一两眼,也就只是看看,一不吠二不摆出凶狠的模样。
当一个接一个的人影蹑手蹑脚从它面前经过的时候,它连睁眼都嫌麻烦,只顾酣睡。直到那沉寂,还有些阴森的院子突然响起破门的声音,继而是打斗的声响。它才无奈地起身,朝着小院略微驻足,看了看那扬起的尘土,然后拖着并不怎么光亮的尾巴离开了。
这个院子正是李达卖给“木耳商人”的小院。小院长年门窗紧闭,丝毫没有声响,更没有炊烟。也正是如此,李达才胆敢将耳房自作主张赁出去。
而此时,洞开的正房中,衙役们不仅抓获了李达口中的“木耳商人”,捎带着还有便衣常服的吴思远,以及几口大箱子。
闻声出来的李达,立在院门处,显得惊诧万分:“甘,甘老板?你不是没、没住……”
甘老板冷哼了一声:“将我的房子赁出两间还不够么?”
柳叶冷笑了一声,对李达道:“李达啊李达,你是有眼不识泰山啊。这甘老板怎么可能是做木耳买卖的商人?凭那样赚钱来得多慢啊。”说着用力打开了一口大箱子,沉重的箱盖被摔得砰一声巨响,继而是大伙儿的惊呼。
那硕大的一只箱子里居然装了满满的一箱子官银。
在旁侧的卓元放下手中的记录册,惊得嘴都圆了:“这,这么多官银。”伸手捡了一锭,“是户部拨发修运河堤那些吗?”
尚未有人答话,后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