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四,雨霁,天渐次回暖,竟有了十月小阳春的感觉。
出得青坊街,有一处小园林,里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虽说不如四大皇家园林来得恢宏,却也是细小中显得雅致。园中栽有四时花草,一年四季皆是芬芳不断。此间菊花正当时,却又杜鹃,海棠等错以为阳春到来,零星开了一些出来。星星点点,虽不如春夏来得浓烈,却因其难得的几朵而显得弥足珍贵。
小宴设在绕过两道曲径,再登上数十级台阶的凌枫阁中。
凌枫阁位于一座堆积而成的假山之上,约有五间房那么宽阔,东北两角分隔了两个小间,一为休憩室,一为厕房。其余皆是用一些软帘稍作隔断。
阁楼四周皆是草木花卉,虽没了春夏的葱郁,却平添了几分秋冬残荷的味道。打开四周的门窗,有一种通透之感。
小宴是赵煦着郝随备下的,宴前先是清茶浅饮。
赵煦携着柳叶一步步登上凌枫阁,泥炉上煮着的茶恰到好处。倒出两杯来,茶香瞬间弥漫在整个阁楼。
有琴音响起,丝丝绕绕伴着香炉里的轻烟,缭绕。
无双姑娘还没到,赵煦不时向来路张望,盼切之心全然流露。
柳叶垂首默默地喝了几盏茶。
“伯植,记着,一会儿在无双姑娘面前我叫宋咏,一个闲散的公子罢了。”赵煦再一次嘱咐。
柳叶颔首,轻声回了声是。
候在阁外的郝随道了声“来了”。
只见一袭白衣缓缓从石阶上来。白狐裘的披风下是同色的窄身夹袄,裙摆随着脚步微微晃动,好似煽动翅膀的蝶。
兜帽在头,薄纱覆面。无双姑娘跨过门槛。
赵煦忙不迭起身迎了过去,言语间尽是温柔:“劳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无双微微颔首,在一旁坐下。
见无双依旧带着面纱,赵煦又道:“这是我的……兄弟,柳伯植,自己人。无需太拘泥。”
无双微微欠了欠身算是见礼,身后跟着的小丫鬟小翠开口道:“两位公子见谅,我们无双姑娘唯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摘下面纱,而且近几日因为气候原因,无双姑娘偶感风寒,摘下面纱怕将风寒传给周边的人。”
赵煦登时紧张了,拉住无双的手切切问道:“怎么染了风寒也不言语?还出来赴宴,该是我去看你才是的。”
铛,一声响,有茶盏落下,在桌面上骨碌碌转了个圈,柳叶尴尬一笑:“手滑了。”
赵煦微微一愣神,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脑中升腾,待他要去抓时却是一闪即逝。
“宋公子之约,早便已经定下,无双怎么能爽约呢?”无双轻柔的声音从薄纱下传出,许是因为风寒,那声音听起来多了几分柔弱,倒少了以往的气息。
赵煦颇为感动,又是着人送来暖炉,又是着人熬制姜汤。
一群子人围着无双来回转,柳叶悄悄退了出去倒也无人察觉。
晡时一近,再怎么和暖的小阳春也开始瑟意丛生。柳叶抱了抱身子,方才在屋中将大氅脱了下来,此刻就穿着夹袍,显得有些寒凉。
近处有一株杜鹃,渐衰的绿色中顶着几点红。柳叶蹲下身子看着那开始瑟缩的花瓣,心中竟生出一丝酸胀来。
于宋公子,她曾想,若是柳树之事结束时,她得以全身而退,兴许他们是可以在一起的。于赵煦,她的心就渐渐沉了,哪怕是一丝丝的希望都不会再有。九五之尊,君王帝皇,她在他面前不过是众多女子中的一个罢,就如单美人一般,宠过之后便是他人。何况她是他的臣子。
一道自嘲的笑意挂在唇角,何况她冒名顶替,犯下了欺君之罪。
来前,她特地去找了英儿,让她告诉他,无双要走了,永远不再回来。
英儿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姐姐不要宋公子?”
要?
怎么要?
她能做的无非是在心中苦笑罢了。
“柳相公,我们家公子让您赶紧回去。”一个扮成寻常模样的小宦官寻了过来,“该入席了。”
回到阁内,小圆桌上已经摆上几道菜肴。赵煦在上首坐定,“无双”在他的旁侧也已经入席。
见到柳叶,赵煦笑道:“伯植怎可如此,一不留神竟然不见了踪迹。不知者还以为是我重色轻友怠慢了你。”这样略显轻佻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旁侧的无双脸面腾的红起,一对露在面纱外的大眼睛闪起娇羞的光芒,“宋公子怎如此玩笑?”
柳叶捡了下首的位置坐定,拱手赔罪:“方才见外头一株杜鹃开了几朵花儿,给这冬日添了几分颜色,情不自禁出去一看,谁想竟看得痴了。”举起酒杯,“我且自罚一杯,算是赔罪。”
赵煦哦了一声,好奇道:“虽说我家后花园里也就些许花儿会趁着十月小阳春绽出几朵,却也是半残不残的。我倒要看看什么杜鹃开得将伯植迷倒了。”遂要着人去采。
柳叶忙拦下:“这花儿开着方是花儿,不管风霜雨雪,是残是好,且由着她。若是采回来岂不枉负了它努力开出一时的颜色来?”
赵煦微微愣了一愣,笑道:“我怎么觉得伯植的话……话里有话啊。”
柳叶躬身:“不过是些伤春悲秋的感慨罢了。不提也罢。”
酒饮过三杯,柳叶深觉疲乏,想着能尽快结束了宴席。
奈何,赵煦兴致甚高,且旁侧的“无双”虽轻纱遮面,每每饮酒吃菜还需抬起袖子挡一挡,却也是意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