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十住当即闭紧了嘴巴,虽然他心里对段达这种杯弓蛇影似的过度谨慎十分不屑,但段达位高权重,所思所虑都是东都政治,就连侯城这种不值一提的小战斗,段达都把它提到了政治高度,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是一军主帅,你说怎么打就怎么打。
“你带主力先行,某随后跟进,但你切记,不要急于进入侯城战场。”段达郑重告诫赵十住,“一定要徐徐缓进,要静观其变,要看清楚战局再出手。”
“临清贼王安突然攻打侯城的背后肯定有玄机,河北人的目标肯定是我们,所以这一仗的原则是以不变应万变,先立于不败之地,始终掌控主动权,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总之一句话,宁愿撤离清河战场,宁愿背上戡乱不利的罪名,也不能打败仗,不能损兵折将。这是我们的底线,也是圣主和卫府的底线,超出了这个底线,我们就有性命之忧,头颅必然难保。”
赵十住暗自惊凛,态度这才有所转变,由原先的骄狂变得谨慎了。河北叛贼是不可怕,可怕的是河北贵族,如果河北贵族在背后下黑手,就算自己有三千幽州精锐的强悍实力,恐怕也要挨上一刀,血流如注。
很快,从侯城就传来消息,临清贼王安包围了侯城,并在第一时间发动了攻击,侯城求援。
赵十住雷厉风行,即刻率军出发,但急行三十里后便停下了脚步,做出观望之态,而正在四十里外猛攻侯城的临清贼王安却视若不见,夷然不惧,继续挥军猛攻,打得有声有色,气势如虎。
赵十住察觉到了异常,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正常情况下,如果王安没有“后手”,没有对付官军的办法,而且还是很有把握的办法,即便他敢捋一下“虎须”,打一下距离官军近在咫尺的侯城,但一旦官军主力飞奔而来,他绝无可能继续攻打侯城,除非他一心求死,不想活了。
赵十住命令帐下斥候,扩大探查范围,看看能否找到埋伏在侯城周边地带的其他叛军队伍。
第二天,段达也出城了,与赵十住会合。同一时间,斥候纷纷回报,他们搜遍了以侯城为中心的大约四十里范围内的所有地方,没有发现任何其他叛军队伍,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段达和赵十住疑惑了,难道临清贼王安饿极了,失去了理智,于是做出了攻击侯城的疯狂举动?
两人反复商量推演后,认定侯城是个“陷阱”,河北人已经磨刀霍霍,就等着“杀猪宰羊”了,于是愈发谨慎。当日下午,赵十住率主力向前推进了五里,徐徐进逼。
王安视若无睹,继续攻城,而且不顾严寒和疲劳,连夜攻城。侯城在叛军潮水般的攻击下,岌岌可危,摇摇欲坠,好在段达留在侯城看守粮草辎重的三百卫士发挥了作用,而以侯氏宗团为主的地方武装也坚信官军马上就会杀到,大家齐心协力,浴血奋战,暂保城池不失。
第三天,赵十住再度推进五里,距离侯城只有约三十里路程了,瞬息可至。
段达随后跟进,不紧不慢,然而,坏消息突然来临,侯城失陷,临清贼王安竟然在第三天的中午攻陷了侯城。
这是不可思议的事,以王安的薄弱实力,根本不可能攻陷侯城,所以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侯城这座堡垒是被叛贼从内部攻破的,城里的内应乘着城内守军伤痕累累、精疲力竭之时出手了,结果城池失陷。
战局突变,形势对官军非常不利,因为官军失去了粮草辎重,失去了清河官仓,也失去了军心和士气,反之,叛贼因为有了粮草武器,有了侯城这座堡垒,再加上恶劣的天气,士气高涨,完全可以坚守足够长的时间,而战斗时间一长,官军的优势会一一丧失,最终陷入没有粮草武器、没有援军、将士疲惫且士气低迷的困境之中,到那时,高士达和张金称诸贼如果从永济渠南北两岸夹击而来,则官军必然大败。
段达进退两难了,打还是不打?打有败北之危,不打则戡乱失利,会遭到东都的惩处。
与此同时,义军将士却在侯城欢呼雀跃,但他们并没有大肆洗劫侯城,而是抓紧时间加固城防,轮班休息,为接下来的守城大战做好准备。
王安跟在李风云后面巡视城防,魂不守舍,犹如梦游一般,强烈的不真实感让他心情激荡,犹自沉浸在惊心动魄的战斗中无法自拔。
这是一场匪夷所思的胜利,之前如果没有李风云强悍的实力做保证,没有他决心借此良机发展壮大的豪赌心理,他不可能跟随李风云攻打侯城。而在攻打侯城的过程中,重点不是攻城,而是阻击支援官军,为此李风云把一半的兵力放在了阻击战场上,准备打一场血战,但匪夷所思的是,官军竟然在几十里外迟滞不前,这简直就是“奇迹”,不可思议的“奇迹”,结果就是李风云攻陷了侯城,一举逆转了战局。
现在头痛的是段达,他太被动了,不得不为自己的错误付出惨重代价。王安可以肯定,李风云已经“吃定”了段达,就等着段达来攻城了,而段达根本不知道他的对手是李风云,是当今中土第一叛贼白发贼,在知己不知彼的情况下,段达的惨败已成定局。
李风云站在城墙上,渊渟岳峙,白发在风中狂舞,黑氅猎猎作响,气势非凡。
王安敬畏地站在一旁,顺着李风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