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风云的表情变化,一丝不差地落入崔钰和崔九的眼中,让两人对此行结果颇感乐观。
出塞的风险虽然很大,但若想逼迫李风云妥协,只能当面施以重压,而崔九的份量显然不够,李风云未必“买账”,这就是崔钰冒险出关和崔弘升默许纵容的原因所在。
坐定后,崔钰迫不及待,急切询问北征战况,至于她最为惊讶好奇的阿史那咄尔举兵造反一事,在其看到突厥军队的大营后,已得到满意答案,遂疑心尽去,亦无意再去探究真相了。
李风云也不隐瞒,如实告知,北征已取得阶段性胜利,但尚未达到预期目标,接下来联盟大军还要继续征战东北,以强悍武力镇制和威慑东胡诸种,同时还要应对辽东镇戍军的威胁,如果辽东镇戍军乘火打劫,那东北战局的变数就大了。
李风云把形势说得很严峻,似乎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前功尽弃,但在崔钰、崔九和李思行看来,这场看似冒险而激进的北征,已经因为一个意外变数而奇迹般地取得了空前胜利,现在剩下的都是一些诸如招抚、稳定等善后工作,至于辽东镇戍军的威胁,事实上即便存在,也很快会消散,毕竟圣主和中枢已经设置了安东都尉府,已经决定用怀柔手段拿下安州和东北,突然变卦诉诸武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当前形势很好,而联盟实的实力因北征大捷而暴涨,已经可以挟安州和东北之归属来威胁中土了。
然而这对崔氏来说就不利了,目前局势下,如果李风云坚持既定策略,坚决拒绝飞狐留守军团撤进安州,崔氏就陷入了极大困境,被架在大火上烤的后果非常严重。
崔钰直言不讳,直奔主题,“既然东北局势如此严峻,安州又面临突厥人的反攻,你危机四伏,在用兵上亦是捉襟见肘,为何不接受长城内的建议,立即把飞狐军队撤进安州以补充兵力上的不足?此举亦能赢得长城内的好感,表达合作之诚意,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崔钰的“咄咄逼人”在李风云的预料当中,他也不以为意,笑着答复道,“某没有拒绝这个建议,某也希望尽快把飞狐大军撤进安州,但你在北上途中也看到了,安州战事结束不久,人心惶惶,局势十分不稳,而北征尚未结束,东北一片混乱,此时此刻根本就不是飞狐大军撤进安州的最佳时机。另外,飞狐大军出关这一路上的安全谁来保证?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某如何下达撤退的命令?飞狐大军又岂会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盲目出关?”
李风云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崔钰,又看看神情凝重的崔九,语含双关地说道,“某没有能力保障他们的安全,而他们也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崔钰和崔九四目相顾,眼里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喜色。李风云妥协了,松口了,虽然他所说的困难都事实存在,看上去短期内似乎都无法解决,但李风云既然把它们当作条件说出来了,就一定有解决办法,只不过需要崔氏的配合,要价可能很高而已。
崔钰略加沉吟,诚恳说道,“当初你我有约定,你出塞征伐,儿在长城内全力支援。儿遵从承诺,关键时刻雪中送炭,也算是然诺仗义,言出必践。”
李风云笑容满面,躬身致谢,“之前黄台公(崔弘升)秘赴古北口,建昌公(李子雄)实际上已代表联盟做出让步,某亦书告飞狐,迫不得已之下,择机出关,毕竟某身在关外,对飞狐的控制力大为减弱,某亦不敢奢望飞狐言听计从,而事实上飞狐内部的确矛盾激烈,一盘散沙,一度都有分崩离析之危险。”
崔钰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儿今私自出塞,以身犯险,亲赴赤峰,就是想得到你的回报,拿到你兑现的承诺。”
崔九暗自苦笑,面露担心之色。崔钰锋芒毕露,步步紧逼,无益于事,一旦把李风云激怒了,双方僵持不下,对谈判没有任何好处。
李,某铭记于心,当涌泉相报。事实上联盟能取得今天的战果,某能在塞外打下一片天地,十二娘子居功至伟,仅凭此功,某和联盟就应该给予丰厚回报。至于飞狐大军撤进安州,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十二娘子即便不亲赴塞外,某和联盟也会尽心尽力办好这件小事。”
崔钰愣然,崔九也是惊讶不已。什么意思啊?李风云又要挖什么坑?
崔钰虽然怦然心动,对所谓的“丰厚回报”十分好奇,但她此行的首要目标尚未完成,所以毫不犹豫,“乘胜追击”,“小事?既然在你而言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儿不是可以理解为,在年底之前,飞狐军队一定能够全部撤出关外?”
李风云摇摇手,“你我双方都要实事求是,强人所难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某刚才已经说了,飞狐大军肯定要出关,但若想安全出关,首先就要解决问题的症结。阻碍飞狐大军出关的症结在哪?就在于我们实力太弱。”
“回归中土对圣主和中枢来说,算是给我们的一种恩赐,他们掌握谈判的主动权,所有事情他们说了算,结果可想而知,所以我们若想利用当前战果赢得最大利益,就必须抢到谈判的主动权,但办法并不多,把突厥人引进这场谈判算是办法之一,让飞狐大军留守燕北以保持对北疆的威胁也是一个办法,只是这些办法还不够,还不足以增加我们的实力,不足以帮助我们夺到谈判的主动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