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故事发生之前,我们还是有必要讨论一下上官无伋的“间歇性失忆”问题,尽管她本人根本不以为意,但却对接下来的故事发展起决定性的作用。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失忆”了。
在那个可怕的雨夜之后,她昏睡了整整三天,在此期间气息若无、米水未进,醒来之后却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在之后养伤的两个月中,她也时不时会陷入沉睡之中,短的十几个时辰,长的两三天。对于这种状况,寒枫的解释与叶星辉基本大同小异,也认为与她修炼的内功有关,是类似“龟息”的一种境界。不过寒枫对她了解显然要深入的多,他指出了上官无伋自身存在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在习武的过程中因为贪功冒进而修炼过不止一种内功心法,而其中有一种心法与她长年修习的道家心法是完全相克的,随着她修为的不断提升,这种矛盾也会逐渐激化。
上官无伋无法反驳。
她原本以为这是除了她与叶孤城之外,绝无其他人知晓的秘密,可寒枫显然不在其他人之列。经过元泽林之事后,她对寒枫的敌意已大幅下降,也就无所谓他究竟知道自己多少秘密了。相反的,她开始好奇起来,也想要从他身上找出的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却没能如愿。不过,她发现了另一件事,是关于一封信。在她最开始养伤的一个月里,寒枫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他会留心地观察她的每一个异常反应,偶尔也会给她一些打坐练气方面的建议,但她能感觉到他一直忧心忡忡。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接到了一封神秘的来信。结合自己一段时间的偷窥以及闻聚福提供的情报,上官无伋推断这是一封回信,距离他的去信应该有一段时日了。收到这封信之后,寒枫的不安与担忧就慢慢消失了,居然主动提出了启程北上。这一路上,他对她的照顾依然细致,但却不再插手她练功的事。
脱离了聚福客栈与世隔绝的环境,以及身体逐渐痊愈之后,上官无伋惹是生非的本性不可避免地复发了,虽然在寒枫的眼皮子底下暂时没闯出什么大祸,但一路上也不像之前那么勤于打坐练功了。她一睡不醒的情况没再发生过,反而是这种短暂性的失忆(她自己称之为‘入道’)的次数渐渐增加。当然,她也不是随时随地会入道,只是在一些特定的条件下才会发生,比如当她的心情特别平静、特别安详、或者特别无聊的时候。像今日这种一时高兴过了头,一边抓着南宫绝的胳膊走着路,一边还能入道的情况倒是头一回。
不过上官无伋自己倒一点都不担心,反而还很得意。
她认为道家的精髓是无为自化、天人合一,那么道家内功也不应该跟其他内功一样,拘泥于特定的姿势与环境,像她这般能在行住坐卧之间随时练气入道,这正是内功修为精进的表现。她将这种境界其命名为“琴心三叠”,自诩已达到道家修为的最高境界,并期待着未来重逢之日能看到叶孤城大吃一惊的表情。
不过,叶孤城是否吃惊暂且不表,眼下她自己倒是要大吃一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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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问你的名字,”在她惊呆的目光注视下,在美丽的落日余晖中,南宫绝又平静地说了第三句话,“可以告诉我吗?”
这一句话的字数,比他之前对她说过的所有话都要多得多,到了后面半句,他的语气居然还有那么一丝诚恳与期盼的意味。
上官无伋简直受宠若惊,一时间竟忘了如何开口说话了。
尽管舌头不太争气,但她久经训练的身体倒没有令人失望,正当她要开始新一轮的胡思乱想之时,她突然感应到一种既朦胧又强烈的危机感,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杀气正将她笼罩。
她立刻警觉地观察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个亭子位于平野之中,四周虽有花木环绕,但都不是高木深林,视野颇为开阔,并非伏击的好地点。此刻她屏息倾听,除了风声草舞之外,方圆十丈并无第三人的存在。
难道是骤然入道之后产生的错觉?
上官无伋谨慎地巡视四周,再次毫无所获之后,便将这种感觉抛之脑后。她发现南宫绝还在看着自己,这才想起还没回答他的问题,便脱口答道:“我叫上官无伋。伋是人字旁,伋然的伋。”
“为何不是‘天地无极’的极?”
“本来是的,不过我老哥觉得这个名字过于空泛,且有夺天地玄奥的忌讳,再说也不像个女孩子的名字,就给我改成同音的字了。”上官无伋说着看了南宫绝一眼,诧异道,“怎么你关心的是我的名字怎么写,而不是我的传闻吗?别人听到我的名字,第一件事可都是先看我的剑。毕竟像飞仙剑这样的绝世神兵,可不是每天都有机会看到的。”
南宫绝的目光这才落到她肩上斜出的剑柄上,淡淡道:“这不是飞仙剑。”
“哦?你凭什么断定它不是?”上官无伋眨眨眼睛,嫣然一笑,“难道你认为我没有本事从叶孤城手中盗走飞仙剑?”
在前面的几次相处之中,一直是她在扮演着独角戏,一个人没话找话、自问自答,这回南宫绝突然一改往日“哑巴”本色,她一开始还真有些不适应。不过当她发现对方不像在耍她,而是很认真甚至还带着一丝殷切的态度与她交谈时,她的心情便不由地欢快起来。
她的笑容自然也比之前要可爱和迷人地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