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该继续抱着天部的傲慢,来自封疆大吏家庭的她说。牠们害怕神王的暴虐,所以敌视欲天,牠们甘为洵天的马前卒,也是因为畏惧。
去听听牠们想要什么,所有人都想要和平与尊重。以血统主导的政策是不对的,放下种姓偏见我们才能赢。她说。
我跟龙族的世子恋爱了,祕密联姻你觉得好吗?她问。
她直视着他的眼神坦率而坚定,那一回,竟逼得他先别开了头。
为了破而后立的理想国之梦,他和她都献祭了一切,包括自身。
起雾了,大雾覆障天光,日月颠倒,辽阔苍茫间,唯有象征著日翳王军的徽印焰纹却越发清晰。
洵天帝君的军众强袭掠江后,遗下的藩属诸族却乱了套,在一阵崩解逐杀互相吞噬后,逐渐重组成她描绘的模样。
她将凶煞灾异化为一格格日晷,天体地盘相衔之处,有着星见之眼才得以窥见的时空刻度,转轮八十一夜盘旋环绕,她拨开阴阳万象的缝隙,把所有可能的选择维度次第关闭,如少女捻弄著复瓣之花的恋爱占卜。
爱、不爱、爱、不爱。你爱我吗?
最终他才是真正的共主,剑指八方皆俯首。
不爱、爱、不爱、爱。你爱我吗?
他的天下本该献给她,但终战星见至死都得不到答案。
倏地,他心口一凉,有什么东西赘赘沉下,他按住那滑至腰间的异物。两人儿时初遇时,他就把她的家传古玉砸成两块,硬夺了一半来。
她离开后,那缺角的玉玦他始终贴身藏着。
玉玦,欲绝。
他终于神色微变。故事已走到了尽头吗?
他快速调动侧翼,由密林绕道急行军,从后方进入末利皇都。
「去援护神王。」
「殿下?」
左右将帅皆愕然,不懂他为何在这局势大好之时改变主意,他们可以按兵不动,待末利神王与洵天帝君战得两败俱伤再出手的。
「快去。」
他在这儿,她却在末利神王那。
他这辈子最亏欠的人是她,他不要她这样就死了。
一波未平,余波又起,他刚调度人马渡江,逐渐稳定下来的战况却陡然生变。
隔着星罗棋布的各族旗帜,远方的雨云越聚越多,密布遮天,雷霆击地的轰然巨响之后,一道龙云腾空,张牙舞爪的青色巨龙盘踞在雨雾之上。
那是水族联合军的印记。
水族种姓繁多,遍布江河湖海,以那迦龙族为最尊,那迦族的世子,正是他第一个异族盟友,她为他换来的。
那迦龙族向来心高气傲,就算长年臣服于天部,以小事大,也没磨去那丝不甘。
水族联合军的总体数量,仅次于两大天部,此刻,那迦族本阵忽然退师十里,在人心惶惶的选边倒戈混战中,更是举足轻重、动见观瞻。
他微瞇着眼,凝眸眺望那示威的青气龙云,末了,他解下象征王权的大氅和冠冕,交给禁军统领逸黎,自己竟披上夜行服色。
逸黎不禁叹了一口气,又得当少主的影武者了,已经是一国之君了还这么任性胆大,偏偏在这样的紧要关头。
「非理不可?」
「有人在闹脾气呢。那迦世子想见我,我亲自去会会。」他淡笑。
那迦世子也爱过她,曾经,他名义上的前妹夫。
终究他们只是爱上同一个女子的男人。
那年他假装一无所知,让她怀了他的孩子去水族,他的美人计,假作真时真亦假。
这诈术终于让他自食恶果,他和她唯一的子嗣就这样留在水族成了人质。
他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