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转眼间一年已过,春日又至,半月后会试即将举行。
“二爷,夫人吩咐厨房做了这碗血燕羹,说最是滋补,请您慢用。”薛母身边的大丫鬟带着食盒来到薛蝓书房。
“知道了,你放下出去吧。”薛蝓手里拿着一本书,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丫鬟看见薛蝓这般不领情,帕子都快绞烂了。
薛蝓捡着薛父和薛母的优点长,见到的人都要夸上一句薛家玉树。薛府只要未到出嫁年纪的丫鬟,都怀着一颗春心,只想着做薛蝓的通房丫鬟也是心甘情愿的。
不想薛蝓一来年纪尚小,对情爱之事并不开窍;二来薛母也管的严,她只怕小丫鬟带坏了薛蝓,让薛蝓沉溺其间,坏了读书的心思,是以薛蝓平日里也是不近女色。
那丫鬟也做过薛蝓姨娘的美梦,她自恃自己是薛母身边大丫鬟,十分得薛母看重,加上她样貌也不差,是个可人的,这一来二去的,就想着勾引薛蝓。是以她今日的穿着也是格外清凉,细腰十分诱人。
薛蝓淡淡地扫了那丫鬟一眼:“茗茶,你今日值夜辛苦了。这碗燕窝就赏给你了。”
茗茶自是喜不自胜,谢了薛蝓,几下就喝完了。那丫鬟恨的牙都要咬碎了,暗道茗茶碍事,但也只能收了碗回去。
临近会试,薛蝓这几日心神不宁。一般他的预感都颇为灵验,这次他觉得自己怕是多有艰难。
正在薛蝓焦躁不安,坐立难安的时候,那丫鬟偏偏又借着送东西的机会一个劲地献殷勤。
薛蝓不耐,直接同薛母讲了,薛母又是惊讶又是难堪。不想她最为宠信的大丫鬟竟也起了别的心思……
过几天,薛母寻了个由头,将那个丫鬟配给了小厮。还放言说,薛府到了婚嫁之龄的丫鬟,皆可放出去婚配。
这句话一出,不少丫鬟都收了自己的小心思。
薛府被薛母整治得十分清静,薛蝓总算静下心来读了几天书。
不日,会试将至。
说来也是奇怪,春寒料峭,但今年却是个暖春。日头照的人暖,但时间长了,难免不适。
薛蝓坐在考场上,只觉得汗流浃背,分外难受。更令他难受的不是气温,而是这考题。
他的学问算得上是扎实,诗歌也是颇有灵气。今年的考题,他一路做下来也是颇为流畅,行云流水。
只是今年的策论题出的甚是古怪,依照惯例,策论无非就是“痛革官弊”、“筹饷”等话题,不外乎就是老生常谈,总之就是询问治国方策。
但今年……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孰轻孰重?孰先孰后?”
薛蝓只觉得自己的冷汗都要下来了。之前不好的预感果然灵验。
这题问的是,君行君道,父有父理,臣有臣样,子有子道,那么这些观念里面,谁是轻谁是重?哪个排在前面,哪个排在后面?
本来依照惯例,众人皆以君道为先为重,但薛蝓一想到太上皇和当今关系,再联想到此题,只觉得动笔的力气都没有。
他不想这么早站队,皇权的争夺说到底还是皇家自己的事情,一旦参合进去,怕是难出,事后也得人哀怨。
再一想到如今身败名裂,断子绝孙的胡锡夔,薛蝓觉得自己更是不能轻易动笔。
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薛蝓已经停笔许久,还有一个时辰便要交卷了。但他的策论还是分毫未动。眼看就要来不及,薛蝓咬咬牙,硬是瞎编了起来。
“昔孔圣有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吾私以为,此四者皆重,无先后之分,无轻重之别。为人之子者,……”
薛蝓只瞎扯一通,顾左右而言他,引用圣人名言,但行文间并不轻易表态,尤其是在父子和君臣关系这点,他更是一笔带过。
终于,衙役敲了三下钟,示意考试结束。薛蝓十分疲惫,头晕眼花。他硬撑着走出了门,到了马车上就一下子撑不住,昏了过去。
薛母在家等的万分焦急,终于等到了薛蝓回家。一看见薛蝓是躺着回来的,只觉得心肝寸断,连忙派人请了大夫来。
会试结束,考生状况频出,大夫自然繁忙,薛家不过是皇商,自是请不来什么名医。
薛母一想到她姐姐王夫人的大儿子贾珠是硬生生考没的,心里便更加煎熬。这边就坐不住了,她拿上了名帖,亲自上贾府求着,这才求来了一位太医前来医治。
“大夫。我儿如何?”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避嫌了,直接当面问大夫。
“二公子心力交瘁,风寒入侵,是以,久久不醒。不过二公子身体底子极好,将养半月便可痊愈。夫人莫要着急,我这就开药。”那大夫年龄颇大,胡须皆白,原是太医院退休的太医,平日里也是只给大户看病。薛母也是托了贾府的面子,才情来了他。
“那便有劳大夫了。”薛母这才放心下来,她看着面色惨白的薛蝓,心里更加心疼。
薛蝓被灌下药,到晚上便醒了。
“二爷,你醒了。”茗茶一见薛蝓醒了,便上前将他扶起。
“怎么回事?离会试结束有多久?”
“二爷,您上了马车便晕了过去。夫人去了趟贾府,请了太医来,您服了药,这才苏醒。现下会试结束也有些时辰了,亥时(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了。”
薛蝓心里放不下,他知道自己这次考试怕是无望了。虽是无奈之举,但到底是意难平。
他看着床帐上精美的山鹿衔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