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天,烈日炎炎。
八月,眼睛所到之处尽是金黄一片,这本该是丰收的美好时节。
一入浒阳县,是纪午一行九人生平从未见过的情景。庄稼地里蝗虫满天飞,捕蝗的人们拿着网子穿梭其中,地皮上满是小指宽的裂缝,地里的玉米,田里的水稻不仅被蝗虫啃食大半,几乎被炙热的太阳烤焦了。
如此情景,触目惊心。
茜妞在生民县长大,那里虽然不富裕,但天公作美,生民县少时发生旱灾洪灾,更难得见到蝗虫成灾。她惊恐的望着远处的庄稼地,大声说道:
“夫子,这地方怎么这么多蝗虫啊?把粮食吃光了怎么办?”
辛婆子是过过苦日子的人,眼泛泪光,“老天爷又作孽了!干成这个样子也不下雨,粮食没得收成,老百姓可怎么活哟!”
纪午和伍明经是做好功课前来的,这会儿不约而同的紧皱了眉头,两眼忧虑。
伍明经摇头道:“仲谦兄,浒阳县的受灾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严峻得多,前景不容乐观啊!”
纪午如何不知,他在心里把好心办出坏事的孟鎏痛骂一通,面上故作轻巧地说道:“俗话说乱世出英雄,同理,越是难治理的地方,一旦治理好了,相对的政绩也会越大。”
两人相视一笑,很有默契的都不道破纪午未说出口的另一种情况。纪午说是治理好了有大政绩,相反,治理不好浒阳县的旱灾蝗灾,就要受到朝廷大的惩罚,比如前几任县令,十个有八个丢了官。
浒阳县东郊的接官亭里,里里外外站满了人,这些人都不是寻常百姓,他们都是浒阳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有县衙的主簿、典史、教谕、训导、生员以及乡绅嗜老,富商大贾等。
今日聚集在接官亭,为的是迎接新任的县令大人,县署衙门早已接到谕帖红告示,今日一大早就丢下各自手头的大事小事,穿戴周正到接官亭侯着,就怕到晚了给新县令留下个不好的映像,哪知道从早上等到中午,等到汗水淋漓还没见到县令的身影。
“喻主簿喻大人,这新大人怎么还没到?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可别害咱们白等一上午啊!”,说话的人叫张万贯,是本县排第二的有钱人,高九尺,瘦如杆,三角眼,鞋拔子脸,穿锦缎,脖子上挂两条金灿灿的项链,十个手指上戴六个扳指,三个玉扳指,三个金扳指。
张万贯说话的神情很是不耐烦,嘴上管领头的老者叫大人,可语气丝毫听不出他对一个正九品主簿应有的尊重和恭敬。
喻主簿也等的有点儿焦急了,没理问话的那人,自个儿往接官亭外走了五丈远,踮脚眺望。
“张老板,急着回去洞房花烛不成?天都没黑,你也太心急了不是。”
“哈哈哈张老板,你可真是好手段啊,城西莫秀才那么清高的一个酸腐文人,居然能同意把女儿送到你府上做妾,你倒是给大伙儿说说经,到底咋办到的?”
接官亭里分成两派,清高的生员文人占据东边,铜臭味儿的商人在西边。东边的人吟诗作对,西边的一致打趣张万贯。
张万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终于把肖想已经的秀才之女搞到手了,去了顶粉红小轿把人抬进门。这会儿人虽然在接官亭,但心思早已飞远了。
“嘿嘿,一个穷秀才的女儿哪里值得我耍手段,财帛动人心,我不过许了区区小利,那莫秀才就主动把闺女送我府上了,哈哈哈”
一骑一人踏着飞扬的尘土由远及近,“报,喻主簿,新县令已到一里外的关家坝”
喻主簿高兴至极,大声呼道:“咱们县新来的纪县令已经在不到一里的地方了,大伙儿收拾收拾仪容,打起精神”
纪午舍了马车,骑上了高头大马,挥鞭驰骋,飒爽英姿,逆着阳光而来。
“见过纪大人”
纪午矫健的下马,手正衣冠,端官架子,威严地说道:“本官初来浒阳,不免被绮丽的山水风光所吸引,耽搁了些许时间,劳各位久侯,辛苦了。”
他倒是说的大实话,经过村庄时,纪午和伍明经扮作过路的商贾,到村子里打探了一番浒阳县的赈灾措施和县衙的风评,所以才姗姗来迟。
作为除纪午以外官阶最大的喻主簿答道:“大人客气,都是我等的本分,算不上辛苦,下官是衙门的主簿,姓喻名方。”
自我介绍后,喻主簿熟练的替纪午介绍在场的其他人。
“这是咱们县的朱典史,雷教谕,样训导……”
向新县令介绍人是有规矩和顺序的,先署衙官吏,再文人,后商贾。一通客气寒暄后,喻主簿高声唱道:
“请大人上轿撵,进城!”
声音落下,纪午抬脚躬身进了轿,带他坐稳,轿夫这才起轿。
锣鼓唢喇喧天,仪仗开路,一进城,街道两边站了不少人,纪午撩起帘子一看,满城的老百姓没一个人脸上有笑意,他们大多衣衫不洁,蓬头垢面,嘴唇干渴起皮,有的甚至干裂出血口子,眼睛如一潭死水,没有生气与希望。
纪午上辈子见过更惨的情景,所以看见他们□□旱和缺水折磨成这样,起初也不觉得触动。
“娘,娘,哇……我想喝水,娘,我要喝水”
娃娃可能三两岁,抱着一个年轻妇人的腿哇哇大哭,妇人连忙捂住孩子的嘴,纪午以为她是碍于自己的仪仗才制止孩子哭闹,岂料那小妇人道:
“别哭,本来就没水喝,一哭就跟渴了,知不知道?你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