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深夜,小姐依旧是一副随时准备外出的端方模样,衣着得体,妆容精致。
端坐在外间的主位之上,一手撑着光洁的下颚,面色清冷沉静。灯火摇曳,模糊了她的半幅面容,高位稳坐,充满了隔世之感。
雍和感觉不对,四下扫了扫,见那朵药莲被放置在明处,略微一愣,暗想小姐不是不甚喜欢这朵药莲吗?
“雍和可有事?”醉月出声打断他的思绪,暗暗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怎的?有什么话,何不在妾面前说说,眉来眼去的,莫不是春日到了,念着白日的桃花灼灼?”轻尘语气嘲讽。
她今日额间绘了朵彼岸,红艳艳的衬得她面色苍白,看着就有股子阴森森的鬼气,又着一身古旧的红衣,也不知是从何处寻来,看着便让人望而生怯。
“小姐……”醉月听她所说脸色一白,忙跪俯在地。
雍和心头一颤,小心翼翼的摸上了高位,见她没有拒绝,大掌搂上她纤细的腰肢,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卿卿?”
轻尘缓了缓眉眼,她本就生的精致,有第一美人之称的姐姐,她的面容也不差几分,只是生的清秀精致,平常穿着华贵,看着只觉威严甚重,贵气逼人。
雍和看她的眉眼,只觉那眉恍若远山近水,又觉那眼中含晶,万分情愫抵不过她一眼温柔。
“有一件事,你或许会生气……”雍和迟疑。
“嗯?”轻尘偏了偏头,捻着垂落的发丝疑惑的“嗯”了一声,语调轻扬的恰到好处,只觉让人软了半边身子,眸中只余她眸色温柔、笑语嫣然。
“少爷他……碰了个未梳弄的姑娘。”
“谁?”语调轻扬,却平淡的仿佛他说的只是一件别人家的闲事,不甚感兴趣。
雍和摸不准她是问谁,何况他也未仔细了解过实情,只知许是醉酒走错了房间,酒里的东西起了作用。
只是这般话语,他断断不能说出平白污了小姐的耳朵。
轻尘见他抿唇不语,低笑了一声,半具娇躯倚在他的身上,抬指抚上他坚毅的薄唇,半埋怨道,“怎的只燃了半副蜡烛,妾可连这屋子都看不清。”
顾忌着醉月,雍和忙将她的手拉下,“你该睡觉了。”
“睡?”轻尘直起身子,抬指一指,“外出可热闹着呢,若把时间消耗在此,且不说虚耗了光阴?”她语气似娇似怨,就像是一个小妖精,一颦一笑都透露出惑人的风情。
不媚,却尽显娇态。
雍和一愣,随即一惊,想起逛花楼的大小姐,虽知小姐不会如此放纵,只是小姐如今本就不对劲,他不敢赌。
“卿卿还是尽早睡吧,夜深人静的时候哪来的什么热闹?”说着不容分说将人一把抱起,轻尘惊呼一声,被他轻轻放在了床上。
醉月机灵起身端来了热水,雍和一个转身就见小姐突然涨红了脸,抬手毫不客气的甩了他一巴掌。
雍和一个咯噔。
就听小姐怒道,“男未婚女未嫁,你这是做什么?卿卿?你也喊的出口!”面色纠结,隐着一丝屈辱与羞意。
好了,正常了。
明明应该高兴,雍和却拿着湿帕愣在当场,如坠冰窖,就仿佛有人蒙头倒了一盆冷水,只觉百骸具凉。
是啊,自己算什么呢。
雍和不知自己是怎么把湿帕交给醉月走出屋子的,只觉醉月从他手中拿过帕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他的痴心妄想。
轻尘面色羞恼,又惊又怒,既为他那句轻佻的“卿卿”,也为自己这些时日的反常。
缓了缓心神,轻尘闭了闭眼,醉月拿着帕子走来为她清洗妆容。
抬手将发饰从青丝中抽出,她竟记不得自己究竟是何时拥有过这支簪子。
——一支不属于她身份的凤簪。
随手将饰物放置在一旁,“妾这些日子是怎么了?”略显疲惫的揉了揉额角,不同于以往,她竟能忆起先前之事,而不是如同先前般,记忆空白一片,少了一部分记忆。
“许是太疲惫了吧。”醉月在一旁轻声安抚。
走到床头为小姐轻揉穴位。
“妾这些日子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是个怎么回事。醉月,我可曾做过什么不该做的?”
“……”醉月一愣,回想起方才雍和的失态,又不知当讲不当讲,只能迟疑道,“小姐说的是什么?”
“自然是……”轻尘嘴快,反应过来时羞红了脸。
她对于雍和的钟意醉月看得出来,对比小姐前后的态度,小姐仍保有世家子弟的矜持谨慎,轻易不会透露出明确的心思。
若如之前,依旧是小姐,只是更加清冷,也更具威严,做事随心。
醉月垂眸,顺从道,“小姐这些日子不过是性子清冷了些,做事越发随心,若是如同少爷那般养着,也合该是那个样子。”
轻尘稍微放心,又挂念起了雍和。
她方才这般,也不知雍和是否多心,若是……若是因此死心……
只是女儿家的矜持,万万不能叫他再进来解释,显得自己多么急迫般,没脸没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