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侃听得褚策之言,立刻想到州牧之位这层,心喜。与褚策对视一眼,见他眼中满是深远之意,更是觉得此事已确确凿凿。
但总归没有明面上说,袁侃也不好冒然谢恩。只举盏笑道:“多少次都嫌少。我等日日翘首以盼,更恨不得君侯长居在此。”
褚策似是被他诚心所动,一面大笑,一面用手指了指他。这戏谑又亲近的意味,让袁侃感到胜券在握。
这袁侃自负家世厚,处事从来有礼节识分寸,二十余年浸在暗流之中,又培育了心术,装起样子来既不谄媚也不轻慢。这等妥帖姿态,诓骗褚策这好大喜功的军中莽夫不是难事。
他见酒喝得恰好,夜亦已渐浓,便笑道:“不止是我等日日盼着君侯,还有一人,也是对君侯痴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罢,击了三掌。
只见宴厅朱门大开,透出月色如霜。银光朦胧之下,那群曼妙舞姬又翩然而来,行到近处,如仙鹤一般舞起。水袖飞扬,手腕处铃铛清脆作响,一派如梦似幻。
正中有一女子,在众星拱月之中飞袂如云。
她长发翩跹,腰若流纨,舞步低徊踟蹰时,绯红双颊楚楚可怜,舞步风萦雪乱时,那眉眼含情似醉,撩动人心。
一曲舞罢,四座皆惊叹,褚策也不由击掌叫好,继而向她招手道:“来,嫣然,过来陪我喝酒。”
那叫嫣然的姑娘媚眼如丝,步步生莲般走到褚策身边坐下。伸出一双红酥手,端起酒壶斟了两杯酒,娇羞递与褚策,与他轻轻一碰。
褚策眼看着她,带三分醉意七分玩味。似是看不到旁观人等,手肘撑桌案,连喝数杯。
炽热、浓稠的暧昧,在这两人之间恣意蔓延。
忽而听到酒壶打翻的声音,嫣然惊了一惊。
见是岳子期推桌站起身来,右手扶着一个绿衣的舞姬,大声道:“不行了,我喝醉了,快些找个房间让我休息一下。”
嫣然蓦地脸红,众人会意而笑,褚策也笑着挥手叫他下去。只有那史骏冷眼扫过这一片灯红酒绿,端坐在那里,冷静中夹杂些许不满。
袁侃目光跳过史骏,看向这一番缱绻景象,大为心喜。
——这些都是他亲自去东南之地挑回来的女孩子。多年以来放在府中悉心教养,逐年甄选,将那些稍有瑕疵的打发卖了,当真如淘金一般,淘出这几个光鲜夺目的。
其中最为出众的,就是坐在褚策身边的嫣然。
她年十八岁,亭亭玉立,歌舞俱佳。按袁侃本意,是想将这嫣然送给“那位贵人”以解乏闷,却不想那贵人自有痴心,辞而不受。而此次,嫣然合了褚策心意,袁侃顿感宽慰,心道终于派上了用处,不枉费他教养多年。
再看那嫣然,容貌当然美丽,难得的是天生眉头微蹙,有股拂不去的柔弱忧愁。霓裳红妆之下如雨后海棠,让人既想怜之,又想摧之。袁侃早先便料想,如褚策这样的骄横北蛮,必定被她撩出火来。
他拿捏的很到位,果其不然,稍加撺掇,褚策便在意了这嫣然,让她陪着游园,饮酒,甚至几次将她带回了住处。
那袁侃见一切如他所料进行,自得地多喝了几杯,眼前便朦胧起来。恍惚间看到自己已经坐上了并州州牧之位,灭了林氏一家,独自经营这富庶之地,买兵马控财政,也要与那些地方军阀一争高下。
他完全没有发觉到,那看起来色*欲熏心的岳子期,在厢房里迷晕了美人,脱了衣衫换了夜行衣,汇合了几个黑衣人,足间一点蹿进了夜色之中。
酒宴到三更才罢,众人又来到大门送客,褚策上马,嫣然陪从,岳子期面含春风,史骏还是目不斜视。那袁侃看着他们离去,揖拜再三,面上毕恭毕敬,心里巨石落地。回府后,他立刻修书一封给那位贵人,告诉他万事安好,大可放心。
褚策回到住处,不理嫣然的百般逢迎,独自去到书房之中。
推门见岳子期已在等候,便开口问道:“可查清楚了?那院中的女子可是我七弟安置在袁府的?”
岳子期点头道:“袁侃与七公子交情不止如此,我们搜到了二人许多来往密函,发现袁侃与他多有互利往来。先前那已被枭首的州牧,也是他们二人的傀儡。再者,袁家这些年散财结交了不少江湖中人,那些江湖势力中,有好几个与从前的几桩暗杀有关。”
此时的岳子期全然不见酒宴上的浮浪模样,思路缜密,条理清楚。
褚策面色阴沉,拿起一把小刀去了灯芯。
烛光骤然跳跃后平稳下来,他吹灭刀尖余芯上的火苗,低声道:“他们两个倒是藏得深,差点把我都骗了过去。”
岳子期不语。他深知褚策秉性,最恨人两面三刀,将他愚弄。尤其袁侃,那头沾着的,还是褚策的死对头——七公子褚萧。
却说早先,褚策并不知情,夺下并州后便打算在袁林两家中扶一个出来,作为自己势力。他两边观望,仔细考察,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迹。
直到他第二次,也许是第三次,他也记不太清楚。那次去袁府赴宴,遇到一阵骚乱,听说是有地方起火,袁侃急匆匆告了退,他坐着无趣,便由嫣然陪从去林间散酒。
这一散酒,就遇到了那夜纵火逃跑的明玉。
明玉跌跌撞撞地跑,突然脚下一软正要跌倒,褚策眼疾手快飞身过去将她一把抱住。
夜虽然黑,她也垂头不语只是挣扎,但他只看了一眼这女子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