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浓雾笼罩着乌州城,还未开市,朦朦胧胧的街道上只有小贩赶早摆摊的影子,晨风嗖嗖地吹,意觉寒冷,街边商铺还没有动静,这会儿极早,多数人还在睡梦之中,因而街道显得极为安静。
在偏僻的一个角落里,不大不小的一方蓝色粗布上铺展着几幅字画,拿着神算招子的姚神仙挨着卖画人简陋的摊子,探头仔细瞧了那几幅画后,半眯着眼睛对字画的主人道:“小姐的字画真真看不出有何奇特。”
也不怕讨人不喜,自顾自摇头晃脑念了几句神仙语后睁眼问卖画人:“小姐今日可要算上一卦?”
那卖画姑娘摇摇头。
姚神算颇遗憾的叹了口长气,抬头望望东方还未破云而出的太阳,继而又往承安街繁华的街中心望去,果然看到莫府的管家急匆匆往这边赶来,姚神算琢磨着这人今儿来的比以往时候迟了些,正不知是为何,就见来人已到了跟前。
若是往常这人得装模作样在仅有的几幅字画中挑选半晌后再以重金求购墨宝。
今日却连装也未装,只对着卖画的小姐作揖,随后倒是从自己怀中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副貌似画卷的东西,恭敬的呈到旁边坐在小木椅上的卖画姑娘身边。
那姑娘却不接,小巧秀气的脸上隐隐闪过一丝怔忪神色,管家不敢起身,就那么站了一会儿,就见穿着粗布衣裳的卖画姑娘起身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莫管家不得已躬身离那卖画姑娘近了些又压低声音说了什么,那卖画姑娘收拾画卷的动作停了下来,而后还是利落地将画卷拾好,用蓝布打包到肩头。
管家已先一步抬起方才她坐过的凳子,那卖画姑娘摇头,从管家手里接过自己的东西,一步步跟着管家走了。
莫家乃是乌州的大贾之家,乌州位于盛世王朝的最南方,临近乌海,内接大陆,周围各方岛国以乌州为据点与大陆经商,莫家老爷年轻时不过是以贩卖丝绸起家的普通商人,为人忠厚老实,并不精于商道。
奈何莫家老爷名下三个孩子却是个儿顶个儿了得,大儿子莫少杨入仕为官得韩丞相赏识,一路平步青云,如今久居燕京。
二儿子莫少离生来就是经商好手,莫家从小小的丝绸之家发展到如今的商贾大家,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广,莫说在乌州哪怕在整个盛世王朝也是数一数二。
然,莫家的辉煌却不仅如此,三年前莫家最小的女儿莫烟嫁给韩丞相的儿子韩冲,两家结为连理,自此莫家成了盛世王朝的一方豪门。
苏挽怀是从后门进的莫家,管家领着她绕过长长的后院,穿过花圃和长廊,又沿着清湖小亭走了片刻,方才见到从正门掉头来迎他们的快脚轿夫,苏挽怀怕这样走过去,来人等不了她,只得上了轿,轿夫抬着走了约莫盏茶时间方停下。
苏挽怀由管家引着到了一方小院,院子格外安静,拱门上方提着两字“留香”,到了院子外管家便不再陪同。
苏挽怀独自步入院中,院子不大,没有特别布置,只种着三只梅,一株白梅,一株红梅,还有一株是从千岛上引进的墨梅。
三株梅花各站一角围着中央的石头圆桌,桌边站了一人,约莫半百岁数,肚子浑圆,一张弥勒佛似的脸,仿佛永远是微笑着的神态。
见苏挽怀进门来,那人眼中的笑意有些晃荡,隔着不远的距离唤了声:“小怀。”
苏挽怀走近了便朝着那人双膝跪下,那人一惊,忙伸手要扶她,却听她道:“苏挽怀替爹娘谢丞相当日救苏家小儿一命。”
韩丞相心有不忍,见她身着粗布衣物,盘着妇人的发髻,沉默寡言不负少女时温柔娇俏的模样,念及已故的义弟苏太尉,韩丞相不禁一阵恍惚伸手扶了苏挽怀起身。
茶是雪芽,入口甘冽非但没有茶的苦涩反而带些酒的清香,苏挽怀坐在韩丞相面前,见他捧杯喝茶,圆圆的脸上一反从前笑意盈盈的喜色显得有些沉重,心中浮起一丝忐忑开口问道:“韩伯父,挽月他在塞外可还好?”
韩丞相原本正思考着这事儿,这时听苏挽怀问起便道:“很好,很好,小怀不用担心。”
苏挽怀放下心来,冷不丁听韩丞相问:“小怀可曾想过前去塞外同挽月一起生活?”
苏挽怀克制不住晃动了心神,就听韩丞相继续道:“皇上要与塞外和亲,这些年来塞外各族都已基本臣服我朝,只剩下塞北之北的几个异族部落,这些部落人数稀少,固步自封,皇上觉得与其收降他们不如招安,故而派人与他们的首领达成了双方和亲的协议,只是……”
韩丞相微微停顿:“朝中没有几个女子熟悉塞外异族,更甚者明白异族的话语。”
话已至此,苏挽怀已然明了他此次前来的目的。
“那日为救挽月,老夫触怒圣上,被囚禁在家中,后来听说挽月被放逐塞外,几番打听后才知他被北疆王弩力煦留下,弩力煦便是此次和亲的三王之一。”
雪芽还冒着热气,苏挽怀晃动的心神奇异无比的安静下来,像茶杯中纹丝不动的叶子,她捏着杯口,缓缓开口道:“我去吧。”
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苏挽怀和韩丞相当日便启程回京。
燕京距离乌州路途遥远,苏挽怀心知韩丞相此番前来定是瞒着不少人,为着这位位高权重的老人着想两人都应越快回到燕京越好,故,她只着了一身布衣便随着韩丞相往燕京赶去。
一路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