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嵊州连绵大雨,数日不停。
韩丞相已去燕京半月有余,但燕京处没有一丝消息传来。几日前,刘知府差人送来了几本书,说是让打发时间用。近日,苏挽怀便每日煮上一壶茶,靠在窗前看看书,听听雨打发时间。
这场大雨浇的人没有了玩耍的兴致,刘安安已在她面前抱怨不下百回,日日盼着能见着太阳。
见她实在是憋闷坏了,苏挽怀为她出了个雨天也能消磨时间的游戏,刘安安带着一干奴仆在廊檐下玩儿得不亦乐乎。
她看书倦了,也看他们嬉闹。
刘安安时不时招呼她:“苏姐姐,来一起玩儿。”
她笑着摇头,刘安安吐吐舌头,转头又玩儿疯了去。
初时,刘知府斥责安安等人吵她清净,揪着安安来向她赔罪。她也忙不迭告罪,原就是她将这闹腾的玩乐法子教给安安。
刘知府知实情后倒不好再阻止刘安安继续玩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胡闹。这就乐坏了刘安安,连连向她道谢:“苏姐姐,以后但凡我被爹爹训斥,都说是你的主意可好?爹爹方才怕是吃惊不小,我猜他万万没想到这好玩儿的法子是你教我的。”
她哭笑不得:“听你爹爹的话,莫胡闹了。”
刘安安答是,话音还未落,人又跑了出去。
就这么个直率的性子,却一次也没有提起过那日在酒楼中发生的事,只每日撒着娇逼她喝下满满一罐滋补的汤药,大约是怕西王爷那一脚将她踢坏了吧。
她挨了一脚的肩膀却不怎么疼,淤青了几日也就好了,看不到一点儿伤痕。
大雨过后,燕京终于来了消息。京城中下来一道圣旨,圣旨正式恩恕了她罪民的身份,将她赐姓为韩,从此往后她便入籍韩家,成为韩相之女。
她跪在青砖地上,久久不愿接旨。她是苏家女儿,哪怕苏家大罪压身,她依然是苏家的女儿。
握在宫人手中那方明黄绫锦,她无法反抗亦不能反抗。那么多的不甘不愿垂伏在她心中,唯有想起挽月来,她才能稍微保有心中最后那份平和。
她终究伸手,接旨领命,叩谢皇恩。
圣旨下来后,她便开始着手整理行装,打算隔日便出发回京。早日回京面圣,便能早日前往塞外,这是如今她唯一的期盼。
刘安安拉着她的衣袖哭闹着要送她去京城,她只得安慰说改日等她来了燕京,再陪她玩耍。
“当真?一言为定!”
哪里敢跟她一言为定,她回京是为了远嫁塞外,这次道别后,怕今生再难相见,这注定会失信的诺言,她不愿许,便轻轻一笑,将这话题揭过不提。
许是应了“送行人的眼泪会淋湿行人的脚”这句老话,前往燕京的路上,停歇了数日的雨水又开始纷纷扬扬下个不停。直到十日后,他们方才抵达京城,比平常时日晚了近三天。
车马在韩相府门口停下,府门大开着,门口两座石狮子旁早有小厮等候。远远看见车马过来,急急忙忙跑向府内通传。
韩相府坐落在沪河边,河边杨柳依依,整齐的河堤处一阵阵清风吹来,分外清爽怡人。
相府管家迎出府门外,向苏挽怀鞠了躬:“小姐,请随我来。”
五年时光仿佛转了几个轮回,记忆中模糊的过去一丝一缕渐渐清晰起来。
她儿时,常随父亲母亲到相府来,那湖畔旁的秋千还在原处,她曾在秋千上数初夏的蜻蜓。此时也有蜻蜓了罢,远远能见一女子带着婢女将秋千荡得老高。鹅黄色的裙带在风中飘扬,随之而来的是一串清脆的笑声。
“小姐,这边请。”
管家微躬着腰,将她请入内门,内门后就是相府内宅。她步入门中,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假山池塘,清泉从假山顶上冒出,咕咕流入山脚池塘内,红色锦鲤在池水中缓缓游走。
管家沉默地在前面领路,他似乎已经不记得她是谁了。然而,在她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与他相识。
那个时候她常常仰头望他的眼睛,她很好奇为什么他从来不看她。
“秦伯伯,你为什么不看小怀?”
她曾问过这样的话,官家听后吃了一惊,视线依然低垂着落在她视线下方一寸处,恭敬地回答她:“小姐身份高贵,奴才不敢僭越。”
她那时只是似懂非懂。
走到这里,她方才明白秦管家要将她带往何处,默默跟随约莫半刻钟后,一栋朱红堂室出现在眼前。
“小姐,大夫人已经在正堂等候多时了。”
她踏入正堂,屋子里很暖和,依稀能闻到香薰炉中燃烧的“舒棠花”的香味。
婢女们向她行礼,她原本以为正堂中应该聚集了许多人,然而屋内只有一干婢女和正堂上方端坐着的气度雍容的妇人,她识得,那是相府女主人,韩丞相的原配发妻江氏。
“挽怀见过大夫人。”
她端端正正地行礼,相府家风甚严,因为大夫人极重礼数,她也如同秦管家般,丝毫不敢怠慢。
“起来坐下吧。”
大夫人面无表情,苏挽怀依言坐了,婢女奉上茶来,她伸手接过茶盏,瞥见大夫人冷凝的神色,心中已是微微叹息。
“既然圣上已将你托付给相府,你以后就是相府二小姐,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我相府,不管你在民间染上了什么恶习或者以前养成什么言行不妥的习惯,都得慢慢改过来,知道了吗?”
以前?所谓的以前是指父母还在时的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