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闻言,赞了一声妙:“本心不失,善恶即分,二姑娘倒是难得的明白人。”
苏挽怀目光微澜,那时的她,不曾真的明了何为善、何为恶,因不甚明了,回答起来反倒轻松,如今却不知这回答是对是错……
芸芸众生,皆有苦楚,是非善恶又何必分得太清?
她藏起心里的想法,轻轻一笑,不置一词。
“多谢二姐姐赐教!”演戏要演全套,韩飞飞点头哈腰,十分受教的模样。
正演得开怀时,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儿,小脸一红,可怜兮兮地望向大夫人:“大娘,今天有什么好吃的?我肚子里的馋虫直叫唤!再不开宴,我就要饿死了……”
亭中人皆畅然笑起来。
大夫人向身旁的丫鬟点点头,丫鬟领命下去,不过一会儿,一道道菜肴端上桌来,皆是京城老字号,就连桌上的酒都是京中有名的“皇城白烈”。
翘脚亭四面通透,这个时节最是凉爽,在此设宴别有一番风味,酒足饭饱后,丫鬟们撤走桌上的饭食,亭中又成了休憩的好地方。
凉风习习,慵闲舒适,一粉衣丫鬟手捧红木匣子来到亭中,向众人行礼后来到大夫人身边。
大夫人从丫鬟手中接过木匣,仪态端庄地面向苏挽怀:“今日后,你便是我相府的女子了,你既唤相爷一声父亲,唤我一声大娘,我们自不会亏待你。”
大夫人手持木匣,静候挽怀。
在回京的路上,苏挽怀便想到会有这个时候,她也曾私下里反复告诫自己千万莫要任性,罪民的身份不允许嫁往塞北,相府二小姐却能名正言顺嫁到塞北去,她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哪怕多有曲折。
这些念头反反复复记得滚瓜烂熟,可真到了要改口唤大夫人一声大娘时,她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韩相这时微微抬了抬眼皮,开口吩咐说:“称呼如往日一样,无需更改。”
“相爷!”大夫人不料韩相竟真有这样的打算,心急如焚:“陛下亲赐二姑娘入我相府,入府仪式听了相爷的吩咐草率处理也就罢了,可若连称呼也不改,被有心人知道,难保不会扣我相府一顶抗旨不遵的帽子,相爷到时当如何解释?”
韩相不欲在此事上纠缠,斩钉截铁下了令:“此事到此为止,无需多说。”
大夫人闻言,神色微冷,挺直背脊,冷声回话:“相爷之意,恕妾身不敢苟同。”
翘脚亭中一时无人说话,这些年来,韩相和大夫人相敬如宾,从未在人前起过争执,今日还是头一回。
韩飞飞很识时务地乖乖坐好,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是空气。
韩启惴惴不安地望了望自己的母亲,见她端着茶盏,拂开杯中茶叶,静静喝茶,一如既往置身事外。
他的视线越过母亲,落在苏挽怀身上。
挽怀站在大夫人跟前,宁静的双眼有些失神,闵夫人轻轻拉住她的手,她惊了惊,缓缓看向闵夫人,嘴边自然扬起一抹笑。
那笑从嘴角晕开,似有人拿着画笔一直等着,但凡有人轻轻碰她一下,便落笔在她唇边勾一朵笑纹,将笑容画在她脸上。
闵夫人见她如此,心里酸涩,不禁红了眼眶,苏挽怀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提起裙摆,向韩相和大夫人跪了下去,各叩了一首,唤了一声父亲、大娘。
她跪的笔直,目光沉静如水,声音不疾不徐:“能入相府,乃挽怀之幸,还望父亲不要同大娘生气。”
大夫人冷冷扫了她一眼,早些行礼,又何至于此!苏家女儿自小便不懂礼数,她早该料到才是!
她的请礼无人应答,大夫人心有怨怒,韩相亦脸色铁青沉声问她:“我韩威今日迫你唤我一声父亲,他日到了九泉之下,当如何面对我苏弟和弟媳?”
这一问如有千斤,砸在苏挽怀心头。
那一个“迫”字亦让大夫人神色大变:“相爷……妾身并无意逼迫……相爷当知我意才是!当今圣上杀伐果决,圣心所向,朝中大臣从不敢有丝毫轻慢。抗旨不遵是大罪,相府担待不起啊!”
相爷为何偏偏要在此事上,一意孤行!最后这句责问卡在喉咙里,韩相眯着眼睛,直直向她看过来,大夫人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夜色笼罩翠湖,翠湖寂静无声。
苏挽怀曾无数次悄悄问自己,她为寻挽月,入籍韩府,父母若地下有知,心中是否会觉凄凉?
她问了许久,无人能给她答案。
大夫人的种种担忧不无道理,丞相乃百官之首,暗地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不能行差就错,落人把柄。
父母在世时视韩相如亲生兄弟,父母去后,韩相亦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若她因一己之私为相府招至隐患,父母泉下有知只怕会责怪她任性吧……
想到此,她收敛心神,抬起头来,语气轻快:“父亲当真生气了?”
探看韩相的脸色,那张圆脸其实看不出怒色,只是常年挂在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便显得有些凶。
“记得小时候,我不小心打翻了父亲书房里的墨汁,把书架上的书都淋了墨,父亲很生气,就像现在这个样子。”
她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紧紧皱起眉头,韩相不悦的神情被她模仿得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