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中回来后,苏挽怀先去了大夫人处,同她讲了这趟进宫的诸多事宜,大夫人问起她与韩美人都聊了些什么,她捡了妥当的讲。
说到太后要办生日宴的事,大夫人略一琢磨,唤了秦管家来,吩咐他去“云裳坊”请大师傅云锦过府来。
“既是宫中庆典,自然不能怠慢,得好生做几套衣裳才是。”
大夫人办事素来雷厉风行,云锦过府后,每个院子走了一趟,给每个人量了尺寸,又依着每个人的性子挑了花色、衣料和款式。
但庆典之事,到底只是听说了消息,丞相那边尚没有吩咐下来,大夫人拿捏不准此次庆典的大小,便暂时只给每人订了三套衣裳。
等找丞相商量过后,府里小辈的衣裳各增了五套。衣料,花色和款式全重挑了一遍。又过几日,点翠坊的朱钗,红颜阁的胭脂水粉,金玉楼的金银玉饰、翡翠玛瑙一一入了府中。
这阵仗连韩飞飞都瞧出了不对劲儿,从未有过如此隆重啊。
清简朴素的相府尚且如此,京中其他侯门府邸可见一般,燕京城里的气氛不知不觉比往日躁动了几分。
这一日,韩相背着手笑眯眯地从院门外走了进来,在院里四处逛了逛。
“嗯,不错,再养几只鸡鸭,就是个地道的农家小院了。”
苏挽怀正将西瓜往水井里泡,见他来,停了手里的活儿,迎了上去:“父亲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快进屋里坐。”
韩相瞧了瞧院子里枝繁叶茂的梧桐:“就在这梧桐树下坐坐便好。”
梧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韩相走近了,眉头一皱,树下只放了几张小凳,圆圆的凳面,只有一尺来宽,原本是为韩飞飞与韩启准备。
苏挽怀很有眼色的进屋里搬了大圈椅出来:“这树下凉爽,父亲坐着吹吹风,我去给你泡茶来。”
她脚步轻快地进了屋里,韩相没有急着坐下,走到梧桐树下,抬手摸了摸梧桐粗糙的树干,目光悠远绵长。
没过多久,苏挽怀端了茶出来,丞相接过茶盏,惬意地往圈椅里一坐。
在朝堂上忙忙碌碌大半辈子,都快忘了这偷得浮生半日闲,吹风,乘凉,喝茶的日子是如此悠然自在……
人在闲适时,最有聊天的兴致,苏挽怀搬了小凳,坐到方桌另一头。
“父亲今日过来,可是为了太后生辰庆典?”
韩相乘着风,舒服地点点头,半认真半随意问她道:“怀儿怎知为父是为此事而来?”
古往今来,送去和亲的女子多是公主,太后这个时候突然要挑公主进宫陪侍,未免太巧了一点,她素来敏感,在这事上便想得多了些。
韩相既已问起,挽怀索性就将心里所想尽数说了出来:“听说此次太后的生辰庆典会隆重举办,我原不想凑这个热闹,可后来一想却是不能不去。”
“太后要在生辰庆典上挑几名公主,想来挑的并不是公主,应当是前往塞北和亲的女子吧?”
她便是其中之一,又怎好缺席?
韩相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若我没有猜错,挑选公主是皇帝陛下刻意安排,陛下想借太后娘娘的手,名正言顺的将公主的身份赐给前往塞北和亲的女子。”
“怀儿当真是聪慧!”
“那……庆典过后,我就能去塞外了吗?”
尽管多有克制,问这话时依然显得亟不可待。
在她期盼的目光中韩相摇了摇头,与其说失望,倒不如说失望的感觉挽怀几乎习惯了。
她将这股情绪抛诸脑后,就听韩相道:“庆典过后,太后将宣你们入宫陪伴,等到了明年春,陛下就会下旨送你们去塞外。”
挽怀平静地点点头,想起塞北之北三位北疆王,脸色浮现犹疑之色。
韩相只需一眼便明白了她的心思:“塞北之北,虽有三位北疆王,但你要嫁的是收留挽月的草原之子弩力煦,此事筹谋许久,都已安排妥当,你且放心。”
末了,眼里多了几分慎重:“若你心中想法有变,告知为父,为父定会为你周旋。”
慈祥的笑容浮现在胖胖的圆脸上,被这树荫下的凉风一吹,韩相似要睡着了一般,喃喃念道:“如此……也不枉你唤我一声父亲……”
苏挽怀轻笑,即便明知心里的主意不会有变,因着这份维护之意,依旧点了点头。
……
燕京城中,近日来,沸沸扬扬。
仿佛一夜之间,京中每个人都在谈论太后生辰庆典之事。
赌坊里有人设了局,将京中贵女一一拿来押了赌注,赌谁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太后亲自挑选的公主,赌局一出,招来不少有心之人的嘲笑。
赌坊就是赌坊,到底眼皮子浅,也不想想天子即位多年,后宫只有四位娘娘,皆无所出,太后生辰庆典特意允许京中各大家族的大家闺秀上台表演,这事儿前所未有,所欲为何?难道当真是为挑选公主?
这是皇帝陛下在暗中挑选后宫妃嫔!
受此点拨,各大赌坊乃至朝中还没醒过味儿来的各臣子,幡然醒悟。赌坊赶忙另开了赌局,赌谁能在太后生辰庆典上,艳压群芳,入住后宫。
有心想将爱女送进宫的大臣们也暗中较劲儿,嘱咐家中姑娘一定要在太后庆典上好好表现,一旦得了太后和皇上的青睐,一家子人跟着飞黄腾达。
京中的胭脂水粉很快卖断了货,裁缝作坊前日日门庭若市,最新花样的金钗玉饰供不应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