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了一会呆,隐隐感觉旁边有道探究的目光。转过头来,温瑞正专注看着前方,耳根却红了起来。
虽是少年老成,到底是个小孩子。我知他紧张,宽慰道:“温大人勿忧,岐人如今自顾不暇,未必就会攻打鹿野。咱们到了以后,巩固城防、调整军备,就算开打,廖将军也会引军来援。”
温瑞点头,耳根的红色渐渐蔓延开来,看我的眼光充满好奇:“您在魏国,明明是……应该住在宫中才对,为何见过北境战场?那北境草原天气严寒,行军岂不是更为艰苦?”
我笑而不答,只说:“巧合而已,若非如此,今日又有谁能同你们一起守鹿野?”
他却老气横秋一叹:“臣明白了,您在魏国……孤立无援,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我伸手拍拍他肩膀:“若论艰辛,谁人不是。陛下、安国长公主,哪个不比我吃的苦头多?就连你,听说昔年家毁、也曾独自流落在码头边,在破船中东躲西藏才活了下来。咱们既都吃过苦头,来路便不要再回首,但行前路,莫论生死。”
温瑞却捏紧了缰绳,白皙面孔上露出超越成年人的坚毅:“不,您是陛下的亲人,臣舍命也要保您活下去。”
我见他认真模样,先是一愣,而后大笑:“你还是个孩子,应该是我来保护你才对。”
他恼怒道:“臣已是三品官员,不是孩子!”
是了,他是温氏的继承人,确实不该小看。
我止住笑,低声道:“既是这样,你便该担负重任。若真有不测,你当陪在陛下身边,哪怕……要随他再次离开秣陵。”
若是兵败,岐人再次攻向秣陵,枳儿便只能再次流亡;有温瑞辅佐,君臣合力,将来一定还有再起的一天。
温瑞咬牙道:“不会有那一天……只要咱们守住鹿野!”
他忽然扬鞭,跑到队伍前头,带头喊起军号来。
兵士们本有些无精打采,见他一个身量未足的白面书生如此精神,不由地受了鼓舞,与他一起喊起来。
仅仅一千人的队伍,喊起来却也气势十足。田野间渔樵纷纷驻目,跟着喊道:“王师万岁!”
“别再叫岐人打过来!”
……
我朝他们颔首。不管我有多大能耐,都得尽力保护这片山河。
*****
然而鹿野城中情况着实不容乐观。
城中盛传岐人就要攻来,百姓人心惶惶,军营纪律松散,简直不待岐人攻打就已濒临崩溃。卢奎接管了军营,每日不辞劳苦,亲自练兵;温瑞进驻城中衙门,软硬兼施,将官吏们管理得服服帖帖,颇有些他家先人的手段;我熟悉军务,便在军营中清点军备,监督城防施工。
如此一来,城中总算渐渐安定下来。
我却一直担忧,每晚都要到城墙上巡视一回,方能安睡。
远远眺望,这一带多有丘陵,朦胧月色照着一个个远处的小山包。若是岐人在此间行军,借地势掩护,恐怕要迫近城下时才能被发现。
“明日派人去那里架个烽火台。”我正想着,昏暗中温瑞不知何时走了上来,顺着我目光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