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的马车很快驶出了城西的阜华门,一路向南。
回望京城,陆清容心中很是有些不舍。
在这里,娘亲有了一个新的开始,而她自己也在陆家感受到了来到大齐朝之后从未有过的安宁。
陆清容自认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前世与父亲相依为命的经历,让她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温馨完整的家庭。而就是这个小小的愿望,竟也经过了诸多波折后才终于见到些曙光。
看着车内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一本论语认真看起来的陆呈杰,还有一旁正襟危坐的陆芳玉,以及窜来窜去轮番掀开左右两边帷裳玩得不亦乐乎的陆芊玉,陆清容不自觉地嘴角轻扬,对以后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离开京城的那一刻,陆清容本以为过不了几年她们就会回来了,没想到事实却比她想象中的时间要长了许多。
……
十年后。
大齐景熙三十年,四月。
十一岁的陆清容终于再次坐上了去往京城的马车,同车的还有陆芳玉和陆芊玉二人。
而此时的她们,已经是湖广总督的家眷了。
陆亦铎去河南任上一干就是六年,开仓赈灾、安置流民、恢复生产,六年来兢兢业业、成效显著。当修河道之事也告一段落之时,本以为可以回京述职,没想到朝廷的升迁任命直接送到了河南,陆亦铎升任湖广总督,即刻前往武昌上任,协助云南总督处置土司叛乱。
陆清容她们也就随着陆亦铎由开封搬去了武昌,一住又是四年。
直到今年年初,土司叛乱完全被镇压,为首的几名主犯尽数落网,陆亦铎才与云南总督一同接到圣旨,命他们回京述职。
期间陆亦铎倒是因为朝廷上的公务,去过几次京城,但都是来去匆匆,并未携带家眷。
故而此时车中的姐们三人,回京城的路上都怀揣着激动而欢快的心情。
已经年满十六岁的陆呈杰,此次没有再和她们同车,而是与弟弟陆呈煦坐了一辆马车。
陆呈煦,尹屏茹三年前生于武昌,也是她与陆亦铎所生的唯一一个孩子。
对此,陆清容觉得再正常不过了,她也真心为娘亲和父亲高兴。
大哥陆呈杰同样是如此。
但陆芳玉她们似乎并不这样认为。自从尹屏茹生下了陆呈煦,一向与陆清容并不十分热络的她们,也同她逐渐亲近了起来。
不管这种转变是因为什么,陆清容对现在的情形还是比较满意的。
最初她们刚到河南开封那一阵,陆芳玉对她虽然是礼貌至极,也时常表现出作为长姐应有的关心,但陆清容总能从中感觉出一丝抗拒和疏远。
单看她平时数落陆芊玉时的劈头盖脸、毫不留情,反观对自己就实在是过于客气了。
而陆芊玉从小被长姐教训到大,习惯性以陆芳玉马首是瞻,故而对陆清容也较为冷淡。
那时候和陆清容最亲近的,就只有西席江慎之的女儿江云佩了。二人平日里一起读书认字,一起学习绣花,一起尝试抚琴,感情日益深厚,但却只持续了三年。
景熙二十三年的时候,江慎之北上赶考,一举夺魁,在殿试上被皇上钦点为状元。
好在之后他以状元之身放了咸宁县令,再过三年,升了武昌知府,正值陆亦铎在武昌任湖广总督的那年。
这才使得两家又交往频繁起来。
此时陆清容坐于车中,还在想着留在武昌的江云佩,以及她那个博览群书、涉略广泛,却单单不好八股的哥哥江凌。
一旁陆芊玉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大姐!大姐!你快说说,母亲给你备选的夫婿里面,有没有江公子?”
这江公子说的正是江凌。
陆芳玉瞬间脸上布满红云,衬得身上那件玫瑰红净面妆花褙子的颜色都淡了下来。
“你乱说些什么,这哪是一个姑娘家能随便说的!”陆芳玉嗔道:“亏得你这个做二姐的,竟还不如四妹稳重。”
陆清容闻言没能憋住笑,此时她心中也十分好奇。陆芳玉今年刚好及笄,尹屏茹的确在忙着给她张罗定亲的事。
陆芊玉闻言不以为然,继续逼问:“大姐你不要打岔,我本来就没四妹稳重,这个我认。那你也认了吧,到底有没有江公子?”
见她仍旧揪着不放,陆芳玉佯装生气道:“根本没有的事儿,就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陆芊玉对这个大姐还是很了解的,一看她并不是真生气,直接揭穿道:“我才不是胡说,那天去母亲那里,我亲耳听到母亲跟你商量定亲的事,还说想听听你对这些人的看法。可惜我去晚了没听全,不知道‘这些人’都有谁罢了!”
一番话说得陆芳玉脸色越来越红,坚持矢口否认。
陆清容绝对相信陆芊玉说的是真话,一来她撒谎向来不会如此理直气壮,二来这也的确符合尹屏茹的行事作风。
尹屏茹是一朝被蛇咬,现在对孩子定亲之事格外谨慎,尤其她又将陆芳玉姐妹二人视为己出,和陆芳玉商量这事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但此刻陆芳玉就是不肯承认,说了句“不信你自己去问母亲!”便不再答话。
“问就问,一会儿到了通州驿站,我就问去!”陆芊玉今天也较上了真。
见她如此执着,陆清容也有些纳闷,平日里陆芳玉可是随便一瞪眼就能唬住她的……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通州驿站门前,大家纷纷下车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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