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之中天热,皇帝贪凉吃多了凉物,闹起了肚子,现下还卧床不起,政事上的东西也就全部丢开手,交给裴珏了。皇帝到底上了年岁,指不定哪天就驭龙宾天了,况且这一番监国,自然让朝臣心中开始盘算小九九了。
“你如今今非昔比,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你呢,行事该比往日更谨小慎微才是,处理了政事,更不要忘记去侍疾。”一面给他整理朝服,季瑶一面嘱咐道。因皇帝如今不上早朝,朝会都是裴珏全权主持,是以必须谨慎为上,一旦给御史或是有心之人察觉什么,一折子送到皇帝那里去,只怕要出事。刚嘱咐完,就被他搂了腰,恼得直拍他:“做什么?还有舍不得的?”
裴珏笑道:“你这样将我挂在心上,我怎么舍得你?”不等她分辩,就将她抱个满怀,“我昨儿个命人往豫州去了,让他们好好儿盯紧裴璋。”
作为皇帝实际上的长子,裴璋的存在始终不能掉以轻心。以他那结党营私的罪名,削爵圈禁都是绰绰有余了,但皇帝没夺爵也没圈禁,而是将他扔到了豫州去,说是历练,实际上是制衡裴珏而已,让他知道,他头上还有个哥哥呢。
而如今裴珏监国,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出了什么事,皇帝必然认定是他行事不够周全,不配为储君。到时候裴璋定然也会伺机而动,怎能给这臭小子捡漏?
季瑶瞋了他一眼:“同我说做什么?你难道一点主见也没有?”转身又抱着正在吐泡泡的灼华,“快瞧你那傻爹。”
裴珏好笑道:“你我之间,难道要有什么瞒着对方的事?这些事自然该让你知道。”见他靠近,灼华蹬着小短腿挥着小胖手,直往他怀里靠,吓得裴珏忙抱了她:“可别乱动,摔着了不是惹娘的眼泪么?”
“她这样小,听得懂什么?”季瑶笑道,正巧知书从外面进来,对这样的场景目不斜视,“太子妃,方才长平侯府递话来了,说是老太太没了,要太子妃选个日子回去奔丧。”
老太太死了?季瑶心念一动,旋即长长的舒了口气,老太太一死,这长平侯府是真的清净了。隐隐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瞧着正在裴珏怀里笑得满脸口水的灼华,又回过神来。也有四五年了,现如今,她连孩子都有了,又何必去想那些不快的事?只是老太太这一蹬腿一闭眼,还要累得她和季玥他们这些孙子辈的守孝呢。
“知道了,我会选个日子回去的。”不是季瑶冷血,而是老太太生前做下的那些事儿太过奇葩,季瑶真生不出什么悲切的心思来,匆匆应了一声,吃了饭,将裴珏送走,又奶了灼华,这才坐在了临窗的罗汉床上捣鼓小衣裳小裤子。
临到半上午之时,有人来报,说温友海来请平安脉。上次叮嘱温友海做的事现下还没有回应,季瑶早就盼着他来了,拾掇了自己,又让他进来。一进门,温友海先向季瑶打了个千:“太子妃殿下金安。”
“温大人客气了。”季瑶立马让人去给他端一碗茶来,吓得温友海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见身边的人出去,他又从药箱里取出一本陈旧的本子来,双手给季瑶奉上:“实不相瞒,淑妃娘娘虽已去世多年,但好在脉案尚且留着,还请太子妃过目。”
要说什么中医术语,季瑶那真是两眼一抹黑,硬着头皮翻了几页,发现其中有一页竟被撕去了,只留了如犬齿般的撕痕:“温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温友海探着身子瞧了一眼,忙道:“回太子妃,臣也不知何故,找到这本脉案之时,其中的这一页已经被撕去了。只怕是有人知道会有人查淑妃娘娘的死,这才想毁灭证据。”
这样的举动,不是正好暴露了刘淑妃的死因并非意外吗?季瑶细细的看着那撕痕,能看出已经很陈旧,绝不是最近才添的。将脉案合起来,见攸宁端了茶水进来,季瑶笑道:“怎么换了宁姐姐?知书那妮子呢?”
“躲懒去了。”攸宁笑出两个酒窝,又对温友海福了福,这才将茶端给了他。季瑶一笑,知道换了攸宁来是最好的,知书虽好,但这些事上面,的确是比不过攸宁的。
温友海谢过,接了茶呷了一口,那茶香清冽,勉强让他内心平复了些,道:“昔年看顾淑妃娘娘的,是当年的太医院正邵树荣,当年淑妃娘娘难产而亡,邵太医自认是自己没能照看好淑妃娘娘,辞官了。”
季瑶似听非听,扣着罗汉床上的小几。若真是意外,那也是生死有命,皇帝的重情义只对皇后,刘淑妃应该还达不到让他处置朝臣的地步。所以这个邵树荣此举,未免有些欲盖弥彰了。“不知温大人还是否和邵太医有联系?”
因为来得急,温友海脸上汗渍渍的,忙摸了手巾擦去汗水:“虽说有些联系,但到底不多。前些年听同僚说,邵太医年事已高,已然去世了。”
“去世了?”季瑶咬了咬牙,好容易找到的人证,现下可算是没了影。翻了几页脉案,上面无非是写着刘淑妃的体质如何,也不知道被撕去的那一页上面写了何事,能让对方如此紧张,非要撕去不可。沉吟片刻,季瑶道,“不知邵太医的家眷如今可在京中?”
“邵太医已然告老还乡,”看季瑶脸色变化莫测,温友海直叹这太子妃年岁虽不大,但却是个难以琢磨的主儿,也不敢有半点隐瞒,“臣记得,邵太医的故乡,是在济州。”
“省得了。”季瑶颔首,又觉得无力得很,“多谢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