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瑶声音不大,但这话出来,邵梵音脸色立时白如金纸,没有半点血色,就那样怔怔的瞧着季瑶:“你……”
“我要实话。”她半点不退让,目光灼灼的盯着邵梵音,“是或者不是,马上告诉我。”
邵梵音额上冷汗都渗了出来,咬着牙道:“邵树荣是小民的祖父,当年的确官拜五品太医院正。”
听到他承认是邵家的人,季瑶长长的舒了口气,心中的大石头忽然落在了地上:“说说吧,郁家为何非要和你们过不去,你又是哪里来的底气,认为陛下一定会去发落先帝的嫔妃,得个不孝的罪名?”
邵梵音脸色如同死灰槁木一样,浑身剧烈的颤抖着。对于季瑶张口便说出祖父的名讳,他是有些后怕的,那是他的撒手锏,若是皇帝不肯为他伸冤,他才会使用这个手段,但面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女子对他的来历似乎了如指掌。没有什么比自己手段被全部看破来得更让人害怕了。
“你有什么话就说,”裴珏心中也十分的急切,看邵梵音的样子,他几乎可以断定,邵家是知道当年母妃难产的真相的,然而这人却一副天人交战的样子,着实让他百爪挠心,“这几日为了找你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朕无暇在这里和你干耗着。”
听他自称“朕”,邵梵音一激灵,已然跪下了:“陛下,求陛下为小民做主。”
“做主的前提,是你知道的都得说出来。”裴珏声音低沉而冷淡,仿佛一把宝剑龙吟阵阵,“邵树荣以对温惠母后看顾不力为由辞去官位,郁家又有甚么缘故在邵树荣离开朝堂近二十年后,对邵家痛下杀手。你什么都不说,是糊弄朕还是意欲诬告先帝嫔妃?”
邵树荣重重的叩了下去:“小民一家十三口,包括即将出嫁的长女和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子给郁家杀了,并被那把大火烧得尸骨到这里,抬头,脸上泪水纵横蔓延,“昔年祖父犯下的事,小民愿一力承担,求陛下为小民枉死的家人伸冤。”
众人面色沉沉,看着邵梵音出去又回来,手中拿着他上次拦路之时穿着的破旧衣裳,当着几人的面将衣裳撕开,露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来,将那包裹抖开,其中是几封信和一张发黄的纸。他膝行到裴珏跟前:“陛下请过目。”
撕了信封,裴珏细看起其中的信件来,顿时双目圆睁:“郁成章,他怎敢!”郁成章乃是郁贵太嫔的幼弟,也就是那年的新科状元,不过三十余岁,可谓是奇才。见他怒成这样,众人噤若寒蝉,季瑶则去了那页发黄的纸出来,细细看罢,长叹了一口气:“果然如我所想一般……”
那页纸正是缺失的脉案,上面赫然写着——“淑妃乃阴虚血热之症”。之前的脉案上注明过邵太医是以十三太保来为温惠皇后正胎位,而阴虚血热者决不能服用十三太保方剂,否则必会血崩而亡。
将手中的脉案交给裴珏,季瑶又接了他手中的信,一一看罢,冷笑道:“郁家果然是心大了。”书信虽不多,但几乎都是郁成章写给邵树荣的,让邵树荣和郁家联手,将当年怀有裴珏的刘淑妃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杀了。最后一封,字迹娟秀了很多,是郁贵太嫔亲自给邵树荣写的。
裴珏气得浑身都在哆嗦,母妃、母妃竟然是给郁贵太嫔这毒妇给残害致死!这才导致他连母妃的模样也没有见过!更因为这样,害他和母后离心离德,若非瑶瑶苦劝,他如今只怕早已酿成大祸!
“你说,知道的都说出来!”裴珏从未在人前这样失态过,他双目含泪,似乎下一刻就要痛哭出来,“快说!”
邵梵音叩首,道:“祖父在时曾经说过,温惠皇后性子张扬明媚,是以虽然先帝陛下喜欢,但各宫娘娘对她有诸多不满。后来温惠皇后所出大皇子早夭,却又怀上了身子,先帝陛下亲自指了祖父去看顾温惠皇后的胎。后来当年的郁贵妃派人找到祖父,要祖父和她联手,祖父起先不从,郁家又数次示好,祖父不为所动,郁家则派人拿了小民的弱弟相要挟,祖父无奈只能听从。只是到底,祖父还有些惧怕,并未在安胎药之中加入大量十三太保方剂,否则……”
否则,如今裴珏都不会存在了。十三太保方剂虽有安胎之效,但阴虚血热者服用,则变成了打胎,份量再精确一些,直接能使产妇血崩。
裴珏浑身都笼罩着盛怒,挥手命邵梵音继续说下去:“而在陛下出生当日,温惠皇后本就是早产,偏生那日,当年的郁贵妃派人问祖父,为何温惠皇后的胎还是好好的,祖父顾念小民的弱弟,无奈之下,只能……事后祖父匆匆辞官,将书信和脉案上的记载带走,留给后人,只盼着有一日能够用来保命。而郁家为保干净,将邵家从济州给迁到了幽州。”
难怪在济州找不到邵家人,季瑶暗自思忖,见裴珏失了魂魄一般,也明白他受到的打击很大,握住他的手,又觉得他指尖冰凉,就将他双手捧在手中,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命人将邵梵音领了下去,李云昶才叹道:“如今来看,已然很清楚了。当年温惠皇后很得先帝陛下宠爱,郁贵妃生了庶人裴璋,未免温惠皇后生了皇子威胁到裴璋,这才买通了太医,要暗自除掉温惠皇后腹中的胎儿。只是邵树荣一念之仁,让阿珏平安生了下来,只是温惠皇后却……”
“混账东西!”裴珏陡然怒喝道,手中茶盏“啪”的摔在地上,立时粉碎,“狼狈为奸的畜生,这样就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