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未樊带上听晴,怀里揣着本《诗经》,忐忑不安地朝紫宸殿走去,小太监在前面带路,蓝底袍子滚在脚边,不紧不慢正好随着她的脚程。
天边艳霞满天,晴空碧透,午后一阵灼热的暖风逶迤而过,掀起她百褶如意裙摆四散飘开,宛如转圈舞动身姿曼妙。
柴未樊这是第一次前往紫宸殿,她不时愣愣地观望四处景致,不时出神思考一会要怎么和皇上相处。
她和皇上的交集有限,实不如外界猜测那般,此时忐忑之余分外不解,皇上为何对她如此偏爱?难不成是真的看在姑姑的面子上?
可是,皇上应当对她印象一直不大好才是……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皇上,脸上表情恍惚起来。
那是她进宫第一年,那年她仅九岁,虽历经事变,但童趣未歇,一日午后嘴巴实在讨嫌,突然想起离金桂苑不远的一处小花园里种着两颗歪脖子枣树,前两天她偶然路过,见树上挂满了红皮溜圆的大枣,当时心里便蠢蠢欲动。
于是便拉上同样是个小豆芽的盛盏,两人悄mī_mī地遛出宫殿,往那处小花园走去。
为怕遇到人,她专门挑了傍晚人们正在用膳的时刻,那处小花园既离金桂苑不远,平时也是个冷清的,只偶尔有两个位份不高的小答应之流来这里游玩。
她和盛盏两个人偷偷摸摸藏在假石后面,瞧园子里确实没人,才开心地朝枣树跑去。
当然,盛盏小时候便尽显稳妥本分,紧跟着她,面上却犹豫担心,“姑娘,真的要去啊?”
柴未樊刚进宫不到半年,还不如此时这般小心谨慎,稚嫩的小脸上一本正经,“都已经来了,当然不能半路而退。”
“可是……”盛盏仍旧感到不安。
“我们速战速决,一会回去还能给姑姑献个宝。”
她提到这个,盛盏犹豫了下总算点头:“好吧,若太嫔看到姑娘这般孝顺,肯定会更加怜爱姑娘的。”
盛盏最担心的莫过于姑姑嫌弃她这个累赘,再将她退回柴府,柴未樊弯唇笑出个梨花酒窝。
两人走到枣树跟前,抬头仰望高大的枣树犯难。
盛盏:“咱们没有棍子怎么办?”
小花园早晚各有人打扫,这里当然找不到棍子。
柴未樊看向她,“我记得你会爬树。”
说到这个,盛盏面庞涨红,忍不住嗔她:“姑娘,你能不能忘了这茬啊。”
那还是在柴府,姑娘屋里养了只格外灵动的白猫,但那只白猫有个爱爬树的坏毛病,转眼如果看不见去树上找肯定能找到,为了给姑娘抓猫,身边也没可用的小厮,只能她自个上,对于自诩要成为文雅淑女的盛盏来说,那是她不堪回想的回忆。
柴未樊只好可怜巴巴地看她。
盛盏难过:“好吧,不过姑娘我说好,这可是最后一次。”
“嗯嗯。”
柴未樊自袖子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一块大手绢,交于盛盏,“你将枣子装到这里面。”
“好的。”盛盏垂头丧气地接过帕子,转头却“蹭蹭蹭”三下两下窜上了树。
柴未樊眼睁睁见盛盏将一粒粒青里透红的枣子装入帕子,嘴巴不由分泌唾液,叫道:“盛盏,你给我扔两颗好不好?”
盛盏低头无奈瞧她一眼,只好挑了两个又大又红的枣子扔下来,柴未樊捡起,小心用另一个常用的贴身手帕擦干净,然后美滋滋地放到嘴里——真甜!跟她想象的一样甜!
最后,盛盏怀里抱着一兜,她双手握得盈满,两人心满意足地往回走,结果走到半路正面相遇一群人,盛盏急忙拉她躲到假石后,听声音渐渐走近,解释说:“听着像是宫里最近比较得宠的连贵人,奴婢之前有幸见过一面。”
她说完,却见姑娘一脸惊恐,直直地盯着前面,盛盏疑惑,顺着视线前去——地上杂七杂八滚着几个溜圆的枣子。
刚刚她拉得太急太猝不及防,柴未樊一时惊愣,手没握紧,就漏出了几颗枣子。
她张大嘴巴,呆滞在原地,片刻反应过来,急忙想窜出去捡,然却被柴未樊一把拉住袖子,让她看外面,连贵人已经袅袅婷婷走近,而且脚步匆匆,面容狰狞,大声叱骂什么,就是这叱骂让她们及时躲避,逃过一劫。
此时她蒙头往前走,后面宫女太监小跑着追赶,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根本没人注意到地面的枣子,然后,“扑通”一声……柴未樊伸出双手,捂住双眼,不停地默念对不住对不住。
“哎呦!哪个不长眼的在地面洒满了枣子?”
现场顿时哄乱成一片,盛盏握紧她的手,嘴唇哆嗦,脸色苍白,仓皇地看向她,柴未樊冷静地将手指放在嘴边,“嘘”一声,不要发出声音,若让外面的人知道是她们将枣子意外落下,导致连贵人摔倒,这事情肯定没完。
她深居保春殿,却也听说过连贵人的名号,甫进宫便荣获盛宠,短短几个月便从一名小小的秀女晋封为贵人,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后妃。她本人性格却是个跋扈娇蛮的,动不动体罚宫人,听闻还让身边宫女拧打未及时给她请安的小常在的贴身宫女。
她和盛盏紧贴在一起,战战兢兢地等连贵人乱发一通脾气,好容易被宫人劝走之后,齐齐松了口气,靠在假石上擦拭脸上的冷汗。
柴未樊刚放下心,就感觉“咚”一声,脑袋被个东西砸了一下,她“哎呀”一声抬起头,看向砸向她的源头。
一个少年站在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