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疾如闪电猛逾惊雷,州绰根本不及反应,已经腿骨折断,被捆成粽子一般栽倒在地。
看台上的观众呼的一声,全站了起来。
范宣子最先动作,他疾步下场,抱着州绰喊:“州将军州将军!”又给州绰解开缠身长鞭,见州绰能够睁眼坐起,便指着斐豹骂道:“大胆奴才,下此狠手!”
斐豹肃容答道:“御者鞭法,以水为师。水能活人,也能伤人。此鞭法救人固易,伤人也劲,譬如江河之决堤,想不伤人,也不可得。”
州绰果然是个铁汉子,他腿骨已断,自然疼痛难当,但他不仅没有□□之声,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他听了斐豹的答话,径自出了一回神,慨然答道:“不错,我要谢谢你。你若少出一分力气,就捆不住我,我定然会小瞧了你这门鞭法,体会不到以水为师的真正妙处。你若多加一分力,我的双眼可就要被你的鞭梢给废了。腿伤虽重,将养两个月,骨头也就长好了,眼睛瞎了,可就生不如死,所以我要谢谢你。”
范宣子还是指着斐豹骂道:“不懂事的奴才!就算是捆不到,打个平手,你也不该伤了州将军,州将军负责绛都的防卫,正是国之柱石,绛都守军一天也离不了他的。”又抬头对晋侯说,“大王,请准微臣犬子范鞅,为州将军伺候汤药,直到州将军康复。”
晋侯正看了一场好戏,心中只大呼过瘾,只是州绰受了重伤,倒不好意思面露喜色,正寻思要如何处断此事,见范宣子如此低声下气要息事宁人,自然高兴:“准奏准奏!”
州绰皱眉道:“范鞅是下卿,比我还要高一个级别,怎么能要他来给我伺候汤药?我自己有人伺候,不用劳烦先生了。”
范宣子却说:“哎呀,这场祸事是我孙女范约惹出来的,若不是她把斐豹这奴才挑出来,也不会闯出这场祸。只是男女有别,范约还待字闺中,所以不好让她来伺候将军,这才叫范鞅父承女过,州将军既然不肯叫我儿子伺候,那我只好……”
州绰若不是不良于行,简直要被吓得跳起来,心想,再任你这老儿如此胡说下去,我不就成了倚伤撒赖,惦记着占你孙女便宜的色鬼了?忙说:“打住打住,我只是怕消受不起罢了。范大人既然说到这个地步,只好拚着折杀了我,也要却之不恭了。”
范宣子大喜笑道:“这我就放心了,看来州将军是肯原谅我们范家了,州将军真是大人大量。”
栾家一名最好的医师过来为州绰正骨裹伤,上了夹板。范鞅亦顺应父亲的意思,下来伺候。斐豹一看州绰身边已经围满了人,虽然人是自己打伤的,也懒得过去凑这份不受欢迎的热闹,只是负手昂头,遥望天穹,若有所思。
栾家看台上却跳下一个铁塔般高高壮壮的汉子,观众们见他出场,纷纷鼓噪:“督戎!督戎!”
原来这人是栾氏家臣,晋国第一力士督戎。他的威名直达边地山村、闺阁狱圉。晋国的父母若要令小儿止啼,只要说一声“督戎来了!”就可以达到目的。这人天生神力,角力扑斗之术无人能敌,偏又学得一套极灵巧的剑术,可谓刚柔并济,天下无双。他喜欢单打独斗,不爱人帮,也不耐烦管人,所以栾盈不敢令他将兵,只让他做一个府中的高级护卫。
晋国是中原第一大国,雄视天下,经常有四方各国使臣到访。这些使臣常带了本国最好的勇士前来,以比武为名,欲炫耀本国武力之强。但是自督戎在晋国立威扬名至此的八年多时间里,没有一个国家的武士,能在督戎面前讨得便宜去。别说胜他一招半式,就是能在他手下走上几招而不立死重残的,都要被人称赞一声“英雄阿,居然能跟督戎过了招还没死!”所以这个督戎是当时真正可以称得上“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人物。
晋国人对督戎,都是又怕又爱,见他跳下场,忍不住欢呼鼓噪起来。
督戎下了场,对斐豹戟指骂道:“你这个阴险小人,说得好听,什么以水为师。你跟州绰的这场比武,从头到尾,就是阴谋不断——你先逼着他换了不称手的兵刃,接着东拉西扯,乘他不备出招,最后打伤州绰的这一招,更是先惑人耳目,让大家听你的什么鞭法秘诀,话音不落,就出了狠招。真是卑鄙无耻!哼,我看你这最后一招,破法很多,也就是因为大家没见过你这招,又被你以言语相惑,才收了效,有本事,你现在对我使这招看看?”看台上的许多观众,听了督戎这番话,想想果然如此,便向斐豹喝起倒彩来。
斐豹悠然答道:“若是我在还没开始比武之前,先行偷袭,还可以说是卑鄙。比武进行之中,趁人不备,那是常用战术,无可厚非。如果每出一招,都要事先说明,那叫喂招,不叫比武。对州将军这样的英雄好汉,我虽然侥幸胜之,却也自问还没有喂招的资格。迫州将军换剑,那叫‘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以言辞惑人耳目,那叫‘示人以弱,惑人以声色’,这些都是我鞭法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且我的鞭法诀要,也已公之于众,说这是谋略可以,说这是阴谋可不对,顶多只能算个‘阳谋’。”
斐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看观众们的倒彩声都停了下来,知道这番话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