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西北部,杀手乐和刚做完一单生意,骑着马赶回跃马城的路上。
朦朦白雾间,太阳缩成个白色丸子,悬在高空。
他已年近三十,模样比年岁看起来更老些。
恐怕这生意也做不了几单了。
百越的地下社会,乐和的名头响亮。
除了捷足法之外,不会任何异术的杀手。
但许多主顾喜欢委托他办事,因为干净。
用异术行刺,难免留下痕迹。
像杜仁、苏阳这样的知觉敏锐者,世上不算少见。
而乐和,号称从不失手,从不露出马脚。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他办事细心、耐心;更重要的一面,是他对活计的预判能力。
乐先生很容易判断出,哪些活儿,自己能处理;哪些活儿自己办不了。
办不了的活,他也会给出建议,介绍更合适的人选。
“再做一两单,就转行去做中间人吧。”乐和暗想道。
不,中间人还是蛮危险的。应该换个安稳行当,做做小生意之类的。
想到城中,自己那娇妻,恨不得给马插上翅膀,扑腾扑腾飞回去。
三年了,小两口和和美美的。只可惜,还没有孩子。
老婆常埋怨他,“那么拼命挣钱,为的啥?”
乐和总是笑呵呵的,“趁年轻,多攒点家底。要不,以后添了个小的,钱袋就紧了。”
他话里“小的”,自然是指小孩。可在夫人听来,却是另一层意思。
夫人揪住他耳朵,娇嗔道:“你个老色鬼,我说怎么总往外跑呢,怕不是在外头,养了野丫头吧!”
乐和登时乱了方寸,不停倾诉衷肠。
夫人这时候,哪里听得进去?只是掩面哭泣。
乐先生骑在马背上,想起与夫人的点点滴滴,乐上眉梢。
马儿不紧不慢地在小路上踏蹄,忽然,一个黑影杵在路中间。
乐和与马都吃了一惊。马儿一声长嘶,抬起前腿,跳到一边,准备掉头逃走。
黑影突然伸出一条手臂,张开五指,冲着那马。
一下子,马儿不动了,缓缓低下头。
乐先生心慌了。这,这难道是,死神?
自己杀了不少人,还没遭过天罚,难不成,今天就是我的死期?
“不必惊慌,乐先生。我是来谈生意的。”黑影开口道。
谈生意穿成这样干嘛,吓唬人的吗?
杀手心里暗骂一句,下了马,牵到黑衣人面前。
走近了看,才现,对方一袭黑色长袍,连着兜帽。看不清脸,仿佛隐在一团黑雾中。
杀手抱拳行礼,“在下乐和,先生怎么称呼?”
“我是谁,不重要,生意谈成就行。这里是订金,二十枚金币,你数数,”黑袍将一个钱袋递给对方。
杀手解开一看,迅点了点,的确是二十枚金币。
这家伙,挺阔气啊,看来这单没那么好做。
“事成之后呢?”
“另外再付两百枚金币。”
一共二百二十枚金币?!难道要我去行刺国王吗?
杀手扎紧钱袋口,递还给他,“对不住,这活儿我接不了。”
黑袍冷笑,“乐先生,还没听说要杀谁,怎么就退缩了?”
杀手直接将钱袋丢到他怀里,被他接住了。“值这个价钱的,你应该去找异术高手。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
“不,这次的目标,只有乐先生能解决。对手可是一流的异士。”黑袍言之凿凿。
所以,看中我的伪装技术,接近对手之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杀手仍是摇摇头,“目标是强大的异士,这种活我不接,风险太高。让你失望了,告辞。”
他正要踩马镫上马,黑袍淡淡地说了句,“那你的妻儿呢?”
杀手转过头,瞪着黑袍,“你说什么?!”
“据我所知,尊夫人,已经有喜了。”
杀手怒不可遏,撒开马缰,直冲过去,揪住他兜帽,“敢动我老婆一根毫毛,我叫你粉身碎骨!”
这黑衣人简直一点规矩都不懂。
黑道上,提起无关的家人,是大忌中的大忌。对坏了规矩的人,自然不用再讲规矩。
换了往常,杀手本可直接取他性命。可现在不成。
对手背后的势力,自己一无所知。万一惊动了什么大人物,将会难以收场。
黑袍淡淡地笑,“先生不必紧张,我只是打探到了一点消息。听说,先生打算金盆洗手。若是多了个孩子,只怕要使钱的地方,少不了吧。”
该死,让他说中了。
乐和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无法习得异术。
早年家庭贫困,自然无法进补益气灵药。天资只是寻常,够不上破格入学的标准。
有了孩子,一定要让他得到最好的教育,做个受人敬仰的优秀异士。
杀手退了两步,“说吧,杀谁。”
“两个人,一个叫杜仁,另一个叫泽雅。”
“嚯,”杀手一叹,随即露出阴狠的笑脸,“果然不简单。”
“他二人,目前身在跃马城。事成之后,还在这儿会合,奉上剩下的两百枚金币。”
杀手骑上马,黑袍退到路边。
“你究竟是什么人,总觉得难以信任。”乐和直视对方,怀着一丝疑虑。
黑袍将钱袋丢给他,“我付钱,你办事,简简单单,最好。”
杀手不再多问,驾马赶回城。
算准今天中午,有商队进城。需要集体接受苏阳学士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