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晦瞧着她开心,心里想着,徒弟多少是个公主,娇生惯养惯了的,修剑道本来就够苦了,旁的能满足她的就都满足吧。
也正是因着这个想法,温晦正式不幸走上了除了要当秦湛师父,还得当她爹、当她妈的日子。
秦湛走两步走不动了,没有轿子,那就温晦背着。
秦湛说自己在长身体,不能学辟谷,那就温晦学着生火做饭。
秦湛说小孩子任性是天职,要掏鸟蛋,那温晦就得给她骑着去够小鸟。
不给就闹。
温老师忍不住同师弟感慨:“小孩子有这么难带的吗?”
收了信特意替掌门来瞧一眼温晦徒弟的宋濂,默默看了眼在山里追熊逗虎,俨然一副山大王模样的秦湛,将“小孩子不是这样的,阆风里的那些弟子乖得很,你这位特殊了点”给咽了回去,只是说:“天赋好的孩子,多少都有点个性。”
温晦想了想,觉得对。
秦湛的确是个再好不过的徒弟。她会因为温晦炙的肉难吃皱着眉蹦出杀意,却从不会因温晦严厉而动一分眉睫。
温晦近乎苛刻的要求,若是放在阆风那些弟子身上,怕是早就撑不住疯了。也只有秦湛觉得理所当然。
温晦要求她一日内练熟剑势,她问温晦:“你用了几天?”
温晦说“一天”,那秦湛哪怕不眠不休,也要在第二日太阳升起前练会它。
温晦给她一柄剑,让她一人去杀凶兽筑基。秦湛也不问那凶兽到底有多厉害,提着剑就去了。
她在一些方面闹得要命,却又在一些方面乖得要命。
温晦有时感慨:“阿湛,你这般可不行,遇事当谋定而后动。你这样问也不问,提剑就冲,可不是好习惯。”
秦湛却答:“那你替我谋好不就行了,我不喜欢想得太多,剑会不够快。”
她顿了一瞬,又说:“与其想这个,不如想想今晚住哪儿。师父,咱们没钱了,这儿可是东境,不是南境,我的名字在这儿提不出钱。”
温晦想了会儿,对她说:“能睡野外么,师父借你当床。”
秦湛严肃道:“不行。”
温晦没办法,他只能当着徒弟的面,无奈地进了赌坊。
一剑江寒说,秦湛是个出千的行家老手。他却不知道,真正出千的行家老手是温晦,同温晦那手出神入化的千术比起来,秦湛那手功夫,只能叫小孩子过家家。
秦湛见了温晦的赌术,双眼都忍不住发亮。她缠着温晦要学,温晦本不想教她这些,直被秦湛闹得没办法,才去买了一盒圆润无比的珍珠予她,同她说:“你要是能将这盒珠子不借任何外力垒起,我便同意教你。”
秦湛起初是觉得温晦这是刻意在为难人。东珠圆润,几乎没有立足的点,不借助外力怎么可能垒砌的起来?
温晦笑着给她表演了一次,说:“阿湛,出千可是个手艺活,光有蛮力可是不行的。”
秦湛是个不服输的人,既然温晦能做到,她便觉得自己也行。
她足足练了大半个月,方才终于垒起了珍珠。
秦湛兴奋地扯来温晦予他瞧,温晦也惊讶极了,那时他才对秦湛说:“阿湛,我垒珍珠时手指沾了些胶,你没瞧出来么?”
秦湛:“……”
秦湛气得差点就要当场拔剑弑师,这事让温晦笑了足有半年。上一件让他笑成这般的,还是他发现了秦湛那异于常人的审美。
那时秦湛尚且年少,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如今她年岁依然不能算大,却沉稳更似一把敛于鞘中的剑。
她立于温晦的墓碑前,一时间竟是想起了不少旧事。秦湛瞧着北境雪谷少有的晴日,微微笑着对温晦道:“师父,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