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贵闻听吓了一跳,那么大的高拱阁老,国家名义上的次辅,实际上的一把手,天下大事权都在他手里,他又是一位宰相级人物,不至于对我一个小蚂蚁有那什么成见吧?那么大官当然害怕,腿肚子往前转筋但仍然是人家下属啊不得不回,往前蹭只有禀报道:
“阁老,这是松江府的棉纺税收账本,请您过目。”
“嗯,我看下!”高拱拿起他的水晶眼镜,他说话高门大嗓,看严世贵的通判官服早已知他的身份,严世贵这才明白原来他只是“随手”叫过来一个通判,他要以大上级的身份,检查下级的工作情况,视察来了嘛,这位高阁老连正眼都没看严世贵!
“松江是织业大府,你应该多多关注这行业的民情,为民作主,为国为官,”高拱稍分开一群保镖随从,向知府嘱咐道,“切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是是是……”松江许知府带头,一群大小官员低头垂首,个个神情肃穆,很有个孙子样儿。
耳朵却支得个个兔子般,恨不能随身一本一笔把每句话记下来,落下一句就和别人差了万劫不复的天堑鸿沟。
严世贵在人群中,看着高拱,这位,绝对的威风,又是大儒学者顶级级别的存在,身材中上等人物,头发微霜,但是腰板极直,两个眼睛亮得吓人,看得出来读书的天分,那份大儒的气质,是严世贵最敬佩的人之一,但又可望难及的存在。
高拱一生为国为民,做了特别多大事。
在严嵩弄权的那个时代,他从政务实,在隆庆朝他革故鼎新,继往开来,他长于军事事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他在民政上却和张居正稍有些相左的观点,对国家经济取更保守的观念,爱惜农民骨子里还是传统重农抑商的思想,比张居正大十三四岁呢观念难免相差!
比如针对严世贵,千百万为代表的棉纺业,他不是不鼓励只是有隐忧,他看到了松江当地几乎全种棉花,万一北方有了灾年怎么办?这个难题,严世贵张居正都没给出答案,高拱却有自己想法,他会适度的限制严世贵之流……不过他还没见过严世贵。
但严世贵可崇拜高拱,著名的俺答封贡,让明和蒙之间数百年战争转为和平,这功劳主要是高拱的。
他的大名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篇章一页,他的存在表达着大明风骨的核心——儒者治国的理念。
有人统计过大明朝但凡皇帝把权特紧的,文官集团就衰微,社会就动荡不安,就比如说嘉靖朝,嘉靖皇帝的才学才能都太高了,一人之力玩得文官、宦官集团都听命皇权,但是这样的结果却对大明整体发展是个灾难,嘉靖年的百姓生活最惨。
怪不得海瑞《治安疏》横空出世“天下不直陛下久矣”,骂得多对?相反现代人却有脑残的替嘉靖洗白,皇帝不杀海瑞是因为民主……
而高拱其人当官最是雷厉风行不过,他带头在大明官场,掀起了一股大嗓门说话的风潮,有事儿绝不嘀咕。
但是这老人家一看严世贵递过来的今年的税收报表眉头一挑:
“这今年的织业税银比去年……啊?多那么多,没写错吗?!”
顿时人们都低着的头抬了起来,以蒋铮为首,许知府都狠狠瞪严世贵:
“严世贵,你真大胆,这时候敢在高阁老面前报错一个数字,那你死一百次都不算多的!”
“没错啊,”严世贵回想这报告拿之前核对无数次生怕错了,“总税银确实是五万一千三百两的。”
“去年千百万活着的时候,他开创的那么大局面,才勉强到了三万两白银,”高拱语气和缓下来,把报告看了又看,没有毛病,盯着名单看了一会儿,“仅徐氏织坊就纳税两万八千两?呃这……一定是个新贵!若有机会本阁可以单独见见这……”
许知府道:“阁老,实不相瞒,徐氏就是徐同知女儿办的织坊,这丫头事业心了得,今年扩张的态势惊人。”
“是呀!那徐同知他……”
“他不在这儿刚接到了一份报案,下面的一个村子发现一起命案,他下去带人察案了。”
高拱对松江织坊突然间发生这么大变化,不由得很是惊奇起来,他又格外留意的和许知府详细问了松江府相关的民风,除织业外,粮食产量,矿物,特产,棉花的种植情况,打听得非常详细,人们都听说过高阁老有招绝技叫走马观碑过目不忘,真本事,他突然一拍额头:
“张白圭和老夫打赌说有个会棉纺织的好手,发明了几样新器物,还写白银论非要破格用他的,难道正是被用到了这地方?他叫何名来着,严……严世贵?”
“在!回禀阁老,下官正是严世贵!”
“哦,就是你啊!”
这高拱突然这么惊声尖叫出来,又重新上下打量了严世贵,指指他惊讶得笑了:
“你才十几岁不到二十吧?我说松江江南一带,出年轻后生当官的事儿不多见,但是你这税银真没乱写吗?”
“回阁老的话,这般大事,下官天胆也不敢写错一个数。”
“好,张白圭为你挨我两巴掌保下了你,你真对得起他,替他高兴啊!”
高拱这才认真打量一下面前的小伙子,但见眼前人直生得面白如玉,十八九岁一身官服骨架不小,把官服撑得帅气洒脱,连老人家不由得叹了一声:
“好啊!小伙子严世贵真是后生可畏,你们这些官儿也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