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淡,穰山犹如一只笼罩在烟雾之中沉睡的巨兽,宁静却又不知道何时会展露凶意?
穰山之下,梁军营地。
蜀军已经退入穰山之中,只是带来的伤痛却让梁军将士久久不能平复。
穰山山脚一战,蜀军连斩梁军七员战将,仅以三千长策军便击退了五千精锐的梁军先锋。
帐篷之中,剩下的六员战将低垂着眼眸,身上挂着彩,各坐在一边,沉默不言。
梁蜀两军损失的兵力差不多,可在这些战将眼中,这却是毫无疑问的一次惨败。这些战将都是桓武纵横中原这十余年间成长起来的。在他们的印象之中,梁军纵横四海,又何曾在这种优势情况下,居然被对手逼迫到如此程度。
以五千对三千,外加十三员战将,如今帐中能够回来的却只有一半。
“怎么,经历一场小败就心灰意懒了么?”
熟悉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帐外的身影吸引了帐内所有人的目光。等到那声音的主人走了进来,本来在榻上的一众战将匆忙起身,都跪在了地上。
这些梁将没有想到,本应该在宛城主持大局的桓武居然亲自来到了前线。
“主公!”
“起来吧!你们身上都有伤。”
桓武声音很是柔和,就像是父亲对待顽皮受伤的孩子一般。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招了招手,将六名战将都招到了身边坐下。
“我知道,不久之前经历的战斗,你们痛失了身边的战友,都不好受。我也知道,你们这些年来顺风顺水,没有尝过这么惨痛的教训。不过我要告诉你们,杨羡不算什么!”
“主公,我们不服!”
激昂而又倔强的声音从在场每个人口中吐出,桓武点了点头。
“你们能够有这番斗志很不错。要知道,十余年前,我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诸侯而已。那时我军面对的危险,要比今日多得多,也危险得多。像是杨羡这样的对手,满目皆是。然而今日,那些对手又去了哪?都成了黄泥枯骨。在这里,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一次失败并没有什么。这次失去的东西,下次再从蜀军那里拿回来。杨羡小儿不过一州之地,就算翻出了浪,我军也能够将之踏平。”
“主公,末将明白了!”
桓武一番话,这帐中氛围与之前相比,截然不同。
走出帐外,桓武看着漫天的繁星,一口凉气灌入口鼻。他搓了搓手,看向了一旁的孟清。
“宗石,久于政务,身躯困乏,好久都没有活动了,陪我走一走吧!”
孟清很是恭敬、顺从,跟在了桓武的身后。孟清以前自恃才智,小看天下英雄,可是自从跟在桓武的身边,他从这为旷世枭雄身上学到了很多。
桓武举手投足,嬉笑怒骂之间,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够重振这一干被蜀军打趴了的将士的士气。要知道,士气这东西,捉摸不定,可却最为重要,直接决定着一支军队的战力。
霸主之姿,尽显无疑。
“刚才我说的话,宗石都听到了么?”
“是的!”
“宗石以为如何?”
“臣以为主公说得很对!”
行至人稀处,渐上高山,桓武却忽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回头一笑。
“宗石,你没有说实话啊!”
孟清一愣,断然没有想到桓武会如此说。
“别人看不出来,难道宗石也看不出来么?我军已经陷入了困局之中。”
“臣...臣...”
孟清一时哑口无言,却被桓武一把拿住了手。
“臣什么臣,你这小子,油滑的很,跟我上来。”
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孟清感觉被一双粗厚的大手牵住,走上了山。
山上空旷,星光垂野。桓武站在山巅,张了张肩膀,兴致有些高昂。
“宗石啊!你一向拘束谨慎。往时我也随你了。不过今夜,我想要从你口中要一句实话。南阳之役,你是怎么看的?”
看着这样的桓武,孟清心中的防备松了三分,拱手言道。
“禀主公,南阳之役,表面上看,杨羡尽得其利,丝毫未损。但这尚在其次,杨羡真正想要打击的,是主公一统天下的能力。”
“说下去!”
“南阳虽小,却至关重要。在杨羡来之前,蔡通其实已经被逼迫到了生死之境。楚军仗水军勇悍,一直与我军在襄城一线抗衡。看似势均力敌,可蔡通已经无法承受任何一次失败。襄城若破,我军则可长驱直入,占领荆州,分割吴、蜀。这条路虽然不好走,可也不是不能走,等的便是一个时机。可现在,宛城失而复得,可我军却是损失惨重。只要楚国内部不生变乱,我军便无隙可趁。这条路其实已经被杨羡堵死了。”
桓武微微一笑,看着身后这个低着头的年轻人。
“我没有看错,宗石果然是辅国之才。”
“臣不敢。”
“如宗石所言,我军已处困境之中。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那杨羡。杨羡要打的不是一城一地,而是我军一统天下的能力。南阳一败,楚国这一路,我军三年之内已不可取。剩下的不是迈蜀道天险,便是在千里江岸上,应对吴楚联军。前者难攻,后者难取。”
说到这里,桓武放缓了语气,问道:“宗石可有破局之法?”
“臣闻燕侯景云有一女,正当妙龄,堪为大公子良配!”
孟清的话音刚刚落下,桓武的笑声便响彻耳边,十分爽朗。
“好一个孟宗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