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在气头上羞辱桃姨娘,哪里知晓其中玄机,只说看在绾思锋尚需顾青山解毒,已网开一面。
棠姨暗暗收回眼眸,却冷不丁被一道灼灼直视的目光盯得微怔,顺势看去,却是顾青山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棠姨垂眸,不再言语。
陆承音急得拽了拽顾青山的袖子,不知何故,顾青山并不辩驳也不反抗,由着队正唤来两名护院押着他去了院子。
院子里早有人备好的长凳和木棍,抓着顾青山往前一扔,队正亲自接过木棍,抡起胳膊一挥,啪啪数声接连不断,顾青山只伸长脖子痛得嚎叫。
陆承音险些扑上去,幸好被桃姨娘紧紧拦着,陆承音却怒火中烧,转而向余氏高喊:“既然要罚,自当连我一起罚!”
“好啊,这可是你自找的,来人!”
余氏正求之不得,陆承音反自己往火堆里跳,院中当即又多了一条凳,和交错的木棍声。
二十棍后,顾青山和陆承音都是被人拖着丢进正堂。
桃姨娘当即哭嚎着又是抱着顾青山,又是抱着陆承音,只见二人都脸色煞白,满头大汗,尤其是陆承音,竟被打得昏死过去,顾青山还能撑地支起身子,露出一抹清冷的讥笑。
“走吧。”余氏高昂着头俯视着顾青山,不屑一顾,“切记不可为芦馆请郎中。”
满屋子的人都应了一声,随着余氏浩浩荡荡地出了芦馆,唯有赵姨娘心疼得欲言又止。
待得人走后,香罗袖才一个箭步冲出来,掏出药瓶迅速为顾青山和陆承音各服下一粒药丸。
桃姨娘见状,才知顾青山早有安排,错愕又恼怒,“你既明知要受罚,何必牵累五郎?”
“姨娘……”
香罗袖方要开口解释,却被顾青山摁住了手,只听他说:“按计划,送他去绮罗阁。”
“绮罗阁?”桃姨娘的尾音陡然拔高。
顾青山却从怀中摸出一块白布交给香罗袖,“让星桥去调查名单上的人。”
香罗袖领命,桃姨娘却还在问:“为何要送他离开?”
顾青山蹙眉道:“今日事,我确定,大房和二房关系,并非外人传道的那般争锋相对,至少大房有人和绾思清联手,大郎中毒,估计……余氏手里早有解药……而以、以绾思清的性子……对付不了我,势必、势必会拿你们开刀……更何况有大房牵扯其中……观棠姨神色,她已有疑心。”
桃姨娘暗暗沉思,旋即明白此事事关重大。
香罗袖要搀扶顾青山起身,却被他抽回手,指了指陆承音,“我留书一封,你转交于他,他自会明白……这二十大棍,我是牵累了他,但我保证,在此之后,余氏的人动不了他分毫……”
这后半句话,倒是对桃姨娘所说。
桃姨娘自知自己情急之下,偏颇的言语有失,若非顾青山相护,他们娘俩早走不到今日。
“我扶你回房,这伤得好好上药才行……”
她抹去眼角的泪,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倒在香罗袖肩头的陆承音,哎了一声,只有目送他们远去。
顾青山望着眼前母子送别的一幕,忽而鼻头发酸,想起当年护自己离开后赴死的娘亲。
最后一别,明知是死,天人永隔,又该是何等心情?
以前他从未有过这般念头,只记恨怪责他们为何不和自己一起逃?
而眼下,他不也一样无法和陆承音一起逃出是非之地吗?
人生,想起来简单,可走起来,又太多无可奈何。
顾青山倏尔痛得皱眉,却已分不清是身上的痛,还是心上的痛。
一炷香后,顾青山上好药正趴在床上,香罗袖正好回来。
“苏言可说什么?”
“他敢说什么?只偷偷摸摸咕哝了一句,他这不是难民所。”
顾青山松了口气,原以为他拒绝了燕空,苏言会发脾气,如此便好。
“郎君可还有交代?”
顾青山淡淡地“嗯”了一声,“日后你便去跟踪监视一个人——棠姨。”
“棠姨?”香罗袖也看得出这人是余氏的智囊,但总归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侍婢,“为何不是余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