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紧拢的眉头皱得像座山,茫望四方,雨不知还会下多久,阴沉沉的夜空仿佛永等不到天晴,唯有挨到天亮再做打算了。
他坐正身子,盘膝打坐。
体内尚有景凌度入的小半成内力,顺着顾青山默念的内功心法口诀,悄无声息地游走四肢百骸,似乎并无阻碍。
顾青山心头诧异,当年内力尽失后他也曾试过重新修炼,奈何每每气出丹田便会受到诸多阻碍,已是不得再练内力,为何今日却这般畅通无阻?
顾青山疑惑地看向景凌,浓密睫毛遮住了他光彩流溢的桃花眼,看来已是打盹入眠了。
居然还能睡得着,真是心大。
顾青山暗暗嘀咕,复又打坐调息。
如此一夜,东方破晓,雨后初霁。
荡漾在树林里的风依旧透着雨的寒意,刺人心骨。
顾青山睁开眼,忽觉身上有股暖流沉于丹田,四肢皆暖。
自从当年重伤被废内力,他素来畏寒怕冷,昨晚整整一夜的雨,他都竟未觉霜寒沁凉,此刻难掩欢喜,低眉看向自己手掌,这才发现自己的膝头居然枕着景凌的头。
这家伙,不知道何时竟把自己的腿当枕头睡去了。
顾青山不耐烦地抖了抖腿,“喂,起床啦!”
“唔……”景凌哼哼唧唧好一阵,连眼皮都没睁开。
顾青山翻了个白眼,“殿下,您的口水把我裤子都弄湿了!”
他原想提醒景凌是睡在自己腿上的,哪料景凌闻言霎时抱住顾青山的膝头,惊得顾青山差点没一巴掌呼过去,“二皇子!”
“难怪昨夜睡得那般好……”
顾青山顾不得他身上的伤,忙抽身而起,听身后景凌咚的一声倒在地上,他只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衣袖,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的气力已恢复大半,虽还不可动武,但继续前进倒也不成问题。
“你这金疮药倒是颇有奇效……”景凌扶着树干晃晃悠悠站起身,脸色依旧煞白无色,憔悴无力地勾出一抹笑,“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金疮药是燕空给的。”顾青山淡漠地抛下这句话,人却走到了景凌面前,“上回在绮罗阁,燕空与安乐公主……”
他略顿了顿,还未开口,倒是景凌抢先道:“你想问,燕空是否也参与此事?”
顾青山不置可否,倘或昨夜飞歌门暗杀之事的确与燕空有关……
“我不喜欢你此刻的表情。”
顾青山微怔,只觉头顶暖暖的,抬眸才见景凌正摸着自己的头,像哄孩子似的。
“燕空……在你心里,便如此重要?”
顾青山转身躲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此事与你无关。既然飞歌门未曾追来,眼下可回昭京府衙了吧?金疮药只是帮你止了血,要等你伤口复原还需郎中……”
“你便是郎中。”景凌兀地打断他的话。
“……”顾青山皱眉,这话听着怎么像是今日也不回昭京府衙呢?
景凌望向树林更深处,指了个方向,“此处不远有间破庙,我曾与衙役来此逮捕过犯人。可暂时容我们再将息一日。”景凌回眸看向顾青山,“我如今伤势不可令景承的眼线知晓,故而我们几时能回城,全靠你的医术了。”
“……”顾青山一时语塞,竟也无话反驳。
景凌却熟人熟事地伸手搭过顾青山的肩头,差点没压得顾青山一个双膝跪地。
“走吧!”
顾青山狠狠瞪了眼他,要不是念及从他口中探听将军府命案之事,顾青山只想摔他一个狗吃屎!
一盏茶的时间,破庙已在迷离氤氲的晨雾深处露出断壁残垣的院墙。
顾青山架着景凌穿过半人高的野草,绕过破庙前积满雨水的斑驳大鼎,跨过破庙布满青苔的石阶迈进门槛,浓烈的潮湿霉味扑面而来,景凌忍不住咳了几声。
破庙的屋顶烂得支离破碎,早已不可避风雨,仿佛随时都能掉下木渣,自然破庙里的物事都被雨浸泡了一夜,眼下连佛像前搭建的木台都腐朽得一脚可踩烂。一只肥硕的老鼠叽叽喳喳地窜过霉烂的枯草,丝毫不受外人的打扰。
顾青山寻了许久才勉强折了处还算干爽的角落,挥手荡开层层蜘蛛网,搀扶景凌坐下,自又去生了火驱湿。
等篝火燃起,他复又趁早去摘了草药,寻了合适的石块在撕下来的衣角上碾压药汁,清冷的目光在景凌的笑脸上转了几圈,方诧异问道:“你所练的内力,阳刚霸道,绝非穆光将军所教,你还师承何处?”
“我何曾有别的师傅?”景凌哀怨地叹了口气,“除了穆将军待我如寻常人,严厉苛刻训教以外,旁人……无不忌惮我的身份,唯恐我受伤,难以交代,哪能学的成功夫,便一直荒废至今,反倒最后连穆将军所教的功夫,也全都生疏了。”
顾青山暗夜般深沉的黑瞳里满是质疑,对这番腔调,他自是半信半疑。
“那你内力何解?”
“曾在流放之地救过一介高僧,他命不久矣,恐武功绝世,遂度我内力,奈何……我也只空有这身内力罢了,如何驾驭控制都不知,这些年里方才好些,情急之下或能控制一二。”
这股内力阳刚霸气,非狂野之辈难以驾驭,无论如何都不像心慈气和的得道高僧所修炼。
可江湖之中能练得这般张狂内力之人,屈指可数,且必是光头才能令那人假冒高僧,如此层层细数,莫非……
顾青山眼里霎时闪过一瞬的微光,“那高僧可是失了左眼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