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绿柳成荫,百花繁盛,阳光明亮温暖,正是一年中景色最好的季节。
姬水仙就是在这样一个时节里醒过来的,带着点迷糊的转了转头,窗外桃李的花朵鲜妍明媚,散发着淡淡的窗外的阳光把花树的影子投射到地上,香气在光线中隐隐约约浮动,而鸟儿几声清脆的娇啼让整个画面瞬间鲜活起来。
这样独属于春天的鲜艳明亮的色彩显然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些富丽堂皇的轩宇殿堂在深秋季节所能呈现的,甚至不是她记忆中所层见过的任何场景,她缓缓闭上眼睛,然后慢慢睁开,脸上诧异的神色已经全然消失,十年与众不同的生活,这点养气功夫她还是有的。
既然对已经发生的一切做了心理准备坦然接受,再然后的一切也很难让她脸色有多大的变化,缩小的小孩子粉嫩的手脚,目测大概有六七岁年纪?
她晃了晃自己现在的粉嫩小手,有些拿不太准,虽然她也可以说是抚育大了自己的外甥兼继子,然而当魏贵妃尚还飞扬跋扈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她几乎没怎么探望过那个孩子。等到总算站稳脚跟,她又太忙了,忙的吃饭睡觉时间尚且不够,抽点时间也就是指导一下那孩子,主意他别长歪了,生活上的细枝末节实在是无暇顾及。
这个问题暂且放下,再看着周围的环境,雕花的木床挂着一幅浅绿色帐幔,显然不是她所熟悉的紫檀木精雕细琢的尊贵深沉感觉,雕花也不甚精致,更不用提镶嵌金银宝石之类的贵重饰物。
不过床铺还挺柔软,铺盖的也是丝缎,再看看小女孩子细软手腕上的小银镯子,看来这一家大约也是算是富户了。姬水仙倒不是很在乎物质生活条件,稻草她都睡过不止一天,有床睡着就不错了,如今这境况,她倒还算满意,只是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时候了,冬去春来,这是过去了一年还是两年,她又身在大夏哪一郡,亦或者还在京城?
即使对那孩子不能说有太深的感情,然而以十五岁的年纪正式登基亲政,内无亲长看护扶持,外有群狼伺候,她还是多少担心。更何况,好不容易把千疮百孔的国家缝补的差不多了,就算是看在曾经付出的那么多精力时间,不关心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还没等她理清思绪,原处刺耳的辱骂声就从窗棂里冲了进来,姬水仙不由皱起了眉头,皱眉归皱眉,情况不明,她还是保持了沉默。
不想那辱骂声却越来越近,从原本模糊不清变得清晰入耳,可以想象,正在骂人的人和她争吵的人正在不断走近,被辱骂的人一边阻拦一边隐约还有些哭腔。
不过片刻,便有人掀帘子进来了,抢在头里走的女人大概二十三四岁,穿红衫配绿裙,幸亏有着挺白的皮肤,个头还算高挑,才不算难看。可惜身条虽然不错,此女却长着大脸盘子,眉毛画得过分弯,眼睛被称的越发细了,矮鼻梁,薄嘴唇,也不知道用的什么胭脂,看着倒也挺粉嫩,可惜就算是精妙的化妆技术,也不过勉强衬托出了两三分颜色。
这是个刻薄人,占便宜占的少还会当吃亏的那种,她见过的人不知凡几,只一抬眼就下了判断。倒也亏了这女人有不错的化妆技术,不然连路人都算不上。姬太后前世里先是当了几年贵族小姐,在皇后任上又升职太后,见得最多的就是环肥燕瘦的各色美人,此女既然相貌气度都不行,面相刻薄不说,嘴上还骂骂咧咧的,更难入她的眼了。
倒是紧接着这女人进来的,哭着的年轻女子,长相在此女的衬托下足以让人眼前一亮,匀称修长的身材,即使这样哭着也难掩秀雅清丽的五官,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不过她姬水仙原是最讨厌人哭的,看着这年轻妇人哭哭啼啼的样子,也算不上喜欢,反正什么都没搞清楚,抿着唇不说话,看事态发展。
事实上,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倒也没什么人发现床上的小女孩换了人,无论是骂人的还是被骂的,都在继续他们的戏码。
穿红配绿的女人,薄唇一撇,眼白一翻,冷笑道,“我劝大奶奶也放聪明点,也不看看现在是谁当家,还当大爷还在的时候,你还是威风八面的大奶奶啊,如今是我们爷当家,您也就比下人高出那么一点子看的见,还想要人伺候,还想要好医生,那臭丫头配吗!”
“再说不就是磕破了点皮,现在不是好了吗,还想要吃人参?!补不死这个臭丫头!”一边推搡开那清丽女子,一边指着姬水仙道。
臭丫头是指的我?姬水仙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心里冷笑了两声,自从她收拾了那狠毒的继母,好有多少年没人敢这么说过自己了?
这还真是让人怀念的词啊。
不得不说,面对眼前这一切,她是没有什么真实感的,不论是开口辱骂,气势十足的刻薄女人,还是哭着掉眼泪,看起来就很温柔可欺的清丽女人,甚至被辱骂的自己,都有种荒诞剧的感觉。
而她一向是不喜欢看戏的。
所以此时,她只冷眼看着,看着那清丽娇美的少妇哭哭啼啼的拉住那喝骂的女人。
“你怎么能这么说!大爷只是失踪而已,而且吴氏你也不过是个姨娘,怎么敢说这样的话。”这话如果换人说了说不准还有几分气势,可让那清丽的少妇呜咽一说,便软弱的很。
不过是个姨娘?这女人也太软弱了吧,堂堂一个正室大奶奶,竟然让人欺负到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