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罗晶上前这句冷脸的话语,屋中气氛愈渐紧张,一向会瞧人脸色的程曦也不知今日怎地,明知不该继续说下去,却似那剪了刹车线的跑车,一股脑又是抖出一席话来。
“我都说不想说了,是你非逼着我说的!”既然罗晶揣着明白当糊涂,那她来做这个恶人,挑开天窗说亮话:“太后刚进林府没两日,林胥福生母就难产,还有那林胥生,已经打了胜仗班师回朝,却被偷袭,林胥年当时也在场,他年纪又小武力又不好,却没得事?他这太子之位真是老天爷白送的?我可不信……”
“程曦!”
罗晶厉声斥止,一掌重重拍在那桌上,桌上烛灯倏地暗了下来,一时屋内二人互相瞧不出面色,良久那灯芯才突突地跳动几下,火苗缓了过来,渐渐恢复明亮。
抬眼见罗晶已是面色涨红,胸口起伏明显,显然是真动了气,程曦很少见她这般,一时有些愣神。
“太后对我们这般好,你真是太放肆了!连她老人家你都要拉出来蜚短揣度?你若是有何不满,就冲着我来!”
程曦望着面前自己从小玩到大,不是姐妹胜似姐妹的罗晶,木木地张了张嘴,她对眼前之人如何会有不满,来到这个异世最欣慰的便是与她的相聚,她处处庇护自己,与自己同吃同住,在这华穆苑关上门她们之间从未分过主仆,自己还能有何不满……
罗晶仰起下巴,别过脸不在看程曦,那是因为她眼眶已红,泪水在框中打转。
程曦却以为她是彻底动怒,不愿再看自己,至于么?就因为提了太后,罗晶就要同她撕破脸来么?难道她们之间二十年的情谊比不上那太后的几分赏赐么?程曦只觉耳中似有嗡鸣,猛一起身,溘然头脑一热,便脱口而出:“好,那我说你!你就是喜欢林胥年呗,还不敢承认!”
其实在程曦潜意识里,她就是觉得罗晶已经喜欢上了林胥年,与真正的历史无关,与林靳无关,与太后无关,更与她无关……
不知是从何时,程曦心中便萌发了这样的想法,是那次罗晶含笑在林胥年身边捧着诗集,不时瞟几眼他……
或是梅林回来后,她出神地望着林胥年那件黑色貂绒短袄……
亦或是静心殿外林胥年惊慌地将她揽入怀中时,她柔声的几句抚慰……
还是昨日万寿殿时林胥年频频望向她时,她眸中的闪烁……
程曦的话犹如一滴水滴进了那静止的湖面,瞬间荡漾起涟漪,罗晶立在原地一时无声,她与林胥年之间的点点滴滴如电影回放般一帧一帧在脑中闪回……
不,一定是程曦在乱猜,她最喜欢瞎捉摸,自以为是的胡说,她不可能喜欢林胥年。
罗晶背对着程曦,缓步来到那梨花妆台前,望着镜中自己那娇美的面容,慢慢垂下了眼,那声音极轻,却也足以在这静谧的夜中让程曦听的真切:“我不喜欢他,你不要乱讲了。”
与罗晶的二十来年,她的一颦一笑,一抬眼一张嘴,程曦自是能猜出几分,也许之前,程曦还不敢肯定,但现在,她心中已是有了定数,可是这个傻丫头要么是不敢承认,要么便是不敢争取,总之,她不敢真正的面对自己心中所想。
一想到这儿,程曦又不自觉张了口:“你从小就这样,口是心非,想要的不说,不想要的别人塞给你,你也不懂得拒绝,究竟是我胡说,还是你不敢承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这段话程曦没了方才二人辩白时的那种生硬,而是越说越像在谈心,语气缓缓又平和。
“我为什么要去想我心中抵触的事情?”
她不允许自己喜欢林胥年,她坐到今天这个位子,不是自愿,是无奈,她是一个接受过现代思想教育的女人,她不可能与那些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所以,既然没有结果,那何必要开始?
这一夜罗晶在榻上辗转数次,依然未能入睡,后来程曦又说了些什么,她因心中烦乱而没听清楚,只是耳边嗡嗡作响,偶尔零星听到一句半句,无非就是要她承认,她就愿意帮她罢了。
不知何时,窗外渐渐露出朦朦白光,罗晶的双眼才沉沉阖上。
昨夜小翠正值睡得香甜之际,便被一阵推门声扰醒,迷迷糊糊见索吟回来,还以为是个梦,第二日醒来,见身边多了个人,还吓了一跳,便伸手去摇她:“诶?索吟,醒醒!昨个主子不是叫你守吗?你怎回来了?”
程曦也是天色露白时才睡着,这一推二晃根本无用,如同死猪一般,若不是小翠见她那胸口均匀的起伏,差点准备伸手探她鼻息。
见实在是叫不醒来,便来到门边那松木小架子上,从架上的铜盆里,舀了一小瓢水。
“啊——”
沙哑的嘶叫声划破了华穆苑上空,程曦好生后悔,早知道,她一定会把屋里的所有水全部倒光再睡下,这是她第一次生生被人用水给泼醒,简直终身难忘!
毫不夸张顶着一双熊猫眼,还有七十岁老太太的大眼袋,程曦被小翠拉出了门。
来到寝屋门口,灵灵还在那儿耷拉着脑袋守着,昨日她本都睡下了,却又被程曦叫来守夜,这会儿也是黑着眼圈,晃晃悠悠。见小翠与程曦二人过来,强打起精神上前了两步,低声道:“主子还未醒,两位姐姐可要去唤?”
程曦睡眼惺忪在一旁歪站着,只见小翠那小嘴一张一合,声音仿佛遥远在天边,大致上是听她说顶多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将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