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勋进来帮秦泊南换了衣服,秦泊南也没用他,自己换了,重新躺回床上,听见窗外萧索的秋风声才发现她把窗子打开了。
阿依从外面进来关上窗子,重新坐回床边的绣墩上,弯腰换了新的冰块,拍了拍布袋放在他的额头上。
秦泊南以为她直接回去不会再来了,呆了一呆,紧接着眼眸深处掠过一抹欣喜。
“先生,你睡觉吧,睡觉了才能退热。”
秦泊南望着她,唇角勾起,莞尔一笑,“嗯”了一声。
阿依从床头上拿起一本《词选》继续翻看,这让秦泊南才要合闭的双眸又一次睁开,望着书籍的封面,愣了愣:
“咦?”
阿依望向他,秦泊南讶然地道:
“难得看你读《词选》,以前每次看你读书时拿的都是医书。”
阿依眼眸一闪,似有些抗拒一般,顿了顿,淡淡回答:“偶尔也想看看没看过的东西。”
“是么。”秦泊南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却一时没想明白,因为脑袋昏沉沉的,她的药里大概还放了安神的药物,看了她一会儿,终是没有敌得过疲累虚弱的睡意,不知不觉又一次陷入沉睡中。
阿依见他睡着了,坐在床沿继续翻阅《词选》,翻了几页,眸色黯下来。
她并不爱看这个东西,可不知为什么,当前天她拿起平日里最喜欢看的医书时,她的心竟然产生了本能的排斥,不仅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也一团乱,什么都记不住,就连已经记住的东西在一瞬的空白过后似乎也忘记了。这感觉让她恐慌、焦虑,之后她再也没有翻阅过医书,因为在翻阅医书之时她总会觉得烦躁和窒息。
梆子声又一次隐隐传来,阿依回头望向漏壶,已经到寅时了,她的手背又一次贴上仍旧在昏睡的秦泊南,皱了皱眉,烧还是没有退下去。
她才要拿去他额头上的冰袋,将袋子里一部分融化了的冰水倒出来,以免透出布袋弄湿被子。就在这时,一声恍若低喃似的柔煦嗓音自床上传来:
“解颐……”
“是,先生要什么?”她下意识应了一声。
他没有回答,阿依呆了一呆,望过去,却发现他依旧双眼紧闭陷入沉睡,并没有醒来。一颗芳心微微提起,霎时被越发阴郁的黑暗包裹住,沉甸甸的,让她有一瞬的窒息。
她望着他眉尖微蹙,似睡得不太安稳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动手拿下他额头上的冰袋,摸摸湿漉漉的布,便换了一只干爽的袋子,重新装了冰扎好袋口,平铺在他的额头上,才要收回手。
就在这时,他忽然浓眉蹙紧,在睡梦中猛然一把握住她的手,把她吓了一大跳,心里咯噔一声,愕然惊慌地望着他,却听他用苍凉至极心痛至极绝望至极的嗓音弱而黯淡地轻说了声:
“解颐,不要走……”
他将她的手捏得更紧,隔着锦被在他的胸口,死死地握住,仿佛要将她的手嵌于他的掌心里。然而因为他尚处在病弱中,力气并没有如不慎溢出的那些深邃复杂的感情那样的强烈。
阿依望着他的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神态渐渐安稳下来,眉心也逐渐松开,胸臆间的窒息感越加沉重,压得她的心口处闷闷地钝痛着。
她静默了良久,缓缓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放在他握住她的手的手背上,停顿了一瞬之后,蓦地抽回自己的手,顺势抓起他的手腕重新放回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