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马车赶路这个选项,对于一个抬着寿礼走了两个时辰路,并且得顶着烈日再走三个时辰的羸弱书生来说,简直是久旱逢甘霖,人生一大喜事。
何况前来游说的不是别人,正是容慕的眼前人、心上人,不应那是不顺天理。他唯一的缺憾是,不能把靠着马车休息的病秧子丢下去,独占拜过堂、尚在酣眠之中的夫人——扶药一路行来,心神俱劳,沾上马车便睡着了。
他不爱读圣贤书,又不敢显得无礼,只好填充眼神内容,一个劲对着挡路石砸,好像希冀着这样就能把病秧子砸碎。
容慕不知道,他频频砸眼神的同时,段解云也在借机打量他。
段教主要借东风,也得知道东风的底细。他从扶药口中得知,这位东风先生家住沂州城,出身显赫世家……的旁支,是个“怀才不遇”的书生,正欲前往沧州城给远房亲戚祝寿——倒像是个正人君子。可惜刻薄面相和行事无端,共同出卖了他贪慕美色的事实,多少有点倒人胃口,若非眼下落魄,段解云真是一点不想沾这股子腥风。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想到低头的缘由,段解云心中又是烦乱又是疲惫。秉着眼不见为净、他爱看教他看的原则,段教主闭目养起神来。
不过养神归养神,段教主还是留了三分清醒,以应对突发状况——还没离开官道,他不敢放松心神。
不停颠簸着前行的马车,昭示着临时车夫的功夫不到家的同时,还有着迷|香一般的功效,催人昏昏欲睡。
忽然,一道蕴含内力的呼喝声当头劈下,犹如惊雷一般,震醒了一切:“停下!”一瞬间,骏马的嘶鸣声、车夫口哨声和车轮的辘辘声响成了一片。
来了!
段解云慢慢睁开双眼,眸色深沉的可怕。
若是他没有猜错,沂州城外官道上的最后一道关卡,便是这里了。再往外,临近沧州城的地界,各门派尚且力不能及——正是机会所在。
段教主猜得不错,这个临时成立的、以蓬莱岛温春抄为首的诛魔盟会,现今盘查重点放在沂州城及其周边,最容易通行的官道,反而被疏忽了个彻底。甚至出乎他的意料,一道关卡也没设。
段教主猜测的这道关卡,并非盟会所设,而是峨眉山弟子杜子微不忿于师姐的领首地位被抢去,愤而以“巡查”之名,领着两位师妹远走。
马车被拦的缘故,也和诛魔并不相干——小书童临时披挂上阵,功夫不精,被疑心有偷盗之嫌——两方阴差阳错,竟然撞了个正着。
杜子微命两位师妹绕着马车检查,自己亲自上前盘问,“我问你话,快快从实招来,如若不然……”她“唰”地一声亮出剑光,恶狠狠地问道:“这马车,是你从何处偷得?”
容欺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当即吓得小脸惨白,磕磕绊绊地回答道:“这、这马车,不、不是偷的,是我家少、少爷的好友所、所有。”
仿佛是验证他的话,马车内适时地响起一阵咳嗽声,紧接着段教主面色苍白地探出身来,他故意咳地撕心裂肺,边咳边道:“咳咳……这位姑娘,咳咳咳……马车正是在下所有,不知……咳咳,不知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咳咳咳……”
他暗中递了个眼神,容慕忙装出一脸关切,或轻或重地替他拍背止咳。
两个人一个咳,一个拍,做足了戏,唬得杜子微一愣。她到底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根本想不到骗人二字,见人咳地真切便信以为真,一个字也不敢多问,生怕加重了病情。
正巧两位师妹回来禀告,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杜子微只道是误会一场,“实在对不住,误会一场。”她只会这一句,想了想,又道:“眼下即将入夏,最是燥热,这位公子既然咳病在身,还要多多注意调养才是。”
“咳咳……既是误会,咳咳咳咳解开也好。咳咳……调养之事,还要多谢姑娘……咳咳咳咳咳咳!”话还没说完,段解云已捂着胸口,咳得是脸色通红、身形摇坠,一副病入膏肓、油尽灯枯的模样。
容慕明知他是作戏,依旧被吓了一大跳,更何况是杜子微。她自小修道,对生死之事异常虔诚,见状忙劝道:“公子快快坐回马车,莫要再受邪风,加重了病情。”
段教主深知多说多错的道理,闻言立时顺着台阶下滚,“咳咳,多谢姑娘,我这便咳咳咳,便坐回马车咳咳咳咳!”又是一通猛咳。
“多谢姑娘。”容慕紧跟着鹦鹉学舌,动作利索地搀扶着“好友”钻进了马车,唯恐多说一句漏了馅。
望着合上的车帘,杜子微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奇怪,可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旋即她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一个身患重病的富家公子,能有什么奇怪的,想来是她思虑太过,以至于出现了错觉。
既然并无可疑之处,自然是要放人的。杜子微冲师妹点点头,三人一同退出了官道,为马车让出位置。
容欺驾车功夫不大行,脑袋还算灵光,见这架势,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连连道了好几声谢,这才东倒西歪地爬上车辕,驾着马车继续前行。
眼见着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两个师妹对视一眼,向杜子微道:“不知不觉,竟然走出这么远……师姐,还要往前走吗?”
“……先回去吧,水师姐若是找不到我们,可要担心了。”出来一趟,杜子微也逐渐冷静下来了。她望了一眼杳无人迹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