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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家的店子今天都歇了客,全部用来摆酒。明月当空,转眼已近深夜,里头欢闹的酒席也快散了,陈步元今晚喝了很多,遇着谁都要干上一坛,到这会还直说“干”“干”,真像极了某人,是个酒鬼,辛大露坐在一旁冷眼观察他,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叹气,眼底流动着丝丝失望。
“辛姑娘,你替蒋家做了好事,在下心里……心里也觉得高兴。”“只是觉得你被白白泼了那盆水,着实委屈,在下……在下每每只要一想起了,就忍不住心头烧火。”
“呵呵,四公子。”她却摇了摇头,否决了他:“那盆水真没甚么,小的并不觉得委屈。”
“怎么不算,平白无故被泼了个全湿,还不算甚么?”陈步元又灌了几口酒,不觉有些醉眼朦胧,说话也没了顾忌:“你再忍,说不准别人会连唾沫子,也泼到你脸上去!”
他这么一说,到让她想到了一个坊间流传的故事:“四公子,小的想起一个故事,前朝宰相娄师德曾说过,若是有人唾了你脸,一定不要将其拭去……”
才说到这,陈步元就打断了她,血气比酒气还要冲天:“废话,我当然不擦,早就跳将起来手刃了他!”
她看他怒乍起来的样子,若非因为酒醉,步子有些抬不起来,就真要是鸡飞狗跳了。不禁摇摇头,慢条斯理地同他继续讲故事:“别人将唾沫吐在了你的脸上,定是要报复心中的不快,你却一擦了之,别人的快意还从何而得?他若是没了快意,定还会继续忌恨着你。故而别人唾了你脸,一定不要擦拭了去,而该笑颜已待风干。正所谓唾面自干……”
“狗屁!你痛快了别人,自己还有甚么痛快!”陈步元一拍桌子,坐了下来。他自己瑜瑕鲜明没什么,可动静太响,将四周的人刹时都惊住,都伸了脖子朝这边探望。
“呵呵,呵呵。”辛大露慌忙朝左右摆手,巧笑嫣红,替他解围,挥了半天,众人才陆续回转身去,不再注视这厢。
“可…辛姑娘,在下不解……”他酒劲上来了,说话也慢慢变得断断续续,完完全全跟个醉鬼一样:“你话…虽这么说,为何对…陈某却从来都是鸡飞狗跳,半点都…不容人?”
“你!”她还没说他,他反倒说自己鸡飞狗跳!辛大露抬手就想揍他,却见他慢慢低下头,最后将整个脑袋都搁在桌上,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那张刚毅而黝黑的脸庞,贴在杨木桌面上,舒展着浓眉,下面一双大眼,没有丝毫的脂粉气。可他的嘴角却在梦中略略朝撇,好像淘气孩子受了委屈,让人看了又怜又恨,真是愈发地欠抽。她真想去捏他一把,往死里拧。
可是,辛大露还是垂了眼角眉梢,闭眼又睁眼,而后轻轻起了身,悄悄溜掉,去到屋后的空旷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