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步元一时愣住,转而澄澈一笑道:“好!”他话音刚落,就自个儿干脆地转了身,也不回头,忽地将手中的大刀举过头顶,算是遥遥同她挥手道别。这大街上来来去去的人,皆是行色匆匆,更衬得他的那份不同。
辛大露看他举剑,心里不是滋味。其实,她本不想这样,她只是怕了别人送她回家,怕送到了门口,转了身就不再来了……
轻轻叹一口气,她转身回家。
踱步到门口,却见一人,红袍伫着,见她回来,那人神情冷淡,脖上喉结滑了滑,却依旧是唇也没有张,只字也没有开口。
“刘大人,你怎么来了?”眼见这刘迷津好像已候了多时,辛大露怕是有什么急事,赶忙问他:“刘大人,是有甚么急事么?”
“没甚么,恰巧路过,想起辛姑娘还欠着我几顿饭,就来敲门了,呵呵。”他声音里笑着,脸上却只是淡淡:“可你却是不在……”
“哦,这个月小的出去了一趟,刚才回来。”辛大露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她见惯了陈步元的大笑,刘迷津这种似笑非笑,令其一时有些不适。”
“既然辛姑娘刚回来,那就不打扰了。”刘迷津微微颔首,额前有几缕乱发打下来,正好遮住了三分之一的右眼:“那在下改日再来催辛姑娘的那两顿饭。”
“不打紧,不打紧,正好小的也未进食。”辛大露忙摆手叫他别走,莞尔笑道:“刘大人,小的请你吃饭。”
她请他去了那间叫“杯无”的酒楼吃饭。她滴酒不沾,他也是滴酒不沾的人,可辛大露怎么就觉得气氛怪怪的,似乎自己已经适应了旁边有个人痛快喝酒,豪气干云。而不是这样一个面无表情的人,静静地坐着,文绉绉。
她想缓解气氛,便同他讲自己一路上的趣味,说媒,打老虎,却略去了蒙兵掠庄那一段,国仇家恨是郑重的事,这么轻轻松松的,她讲不出来。
刘迷津只是一直静静地听着,偶尔会说一两句:“看来陈四公子为人义气”,“他到真是个豪杰”,诸如此类。每每刘迷津淡淡地说了,辛大露就会接口道:“是啊,是啊,四公子真是当当的儿郎!”然后,她就霹雳啪啦挥动着双手,绘声绘色讲陈步元如何如何,眉飞色舞中全见倾心。
刘迷津突然就抓了她挥动的手,辛大露吓得愣住,全身就僵了:“刘大人……”
他抓着他的手,传递着他身上那份慑人的冰凉,徐徐问道:“送你的透骨草,怎么没有涂?”
她低头看自己手上,该凹进去的指甲还凹着,该红肿的地方也都肿着,倒欠犹如蔓草丛生,自己早就把涂透骨草防止咬指甲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涂起来……”刘迷津明明声音很轻,辛大露却觉得一股凛冽逼迫过来;他明明和颜悦色,她却觉得那双眼睛里,全是寒彻的九玄冰雪。
她打了个颤,寒蝉似地点头:“是,是,小的以后一定涂起来。”
“吃饭吧……”刘迷津笑笑道,他这次是真笑了,辛大露见着那嘴角勾起,弯弯好似新月,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恍惚了。她弱弱地“哦”了声,也重拿起了筷子。
这续起的半顿饭,好像同之前一样,还是欢快而愉悦的,却总有那么道无形的屏障,让两人之间,保持着一种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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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贾相吩咐的,两家婚事是来年再议。故而辛大露自打回来,也就没再同陈步元见面。秋走冬来,冬尽春至,她接了另外几桩媒,都是寻常人家的小生意,平平凡凡普普通通,做起来也简单。
只要不遇到陈步元,要说的姻缘都正常。但一碰见了他,就全撞上稀奇古怪的媒。
她好几个月不见他,也不知他好不好,她真的……很有些想他。人家是参知公子,自然不会无事跑来找自己。所以,该她去找他。
不,她才不是去找他,呆子有什么好挂念的!开春了,陈贾的婚事,要重提到议程上来了。
所以今儿,辛大露不得不去一趟陈府。
她前些日子就去了贾府,没见着贾客珠,但贾丞相倒隔着屏风又见了。他开了金口,提点她:“相娘子”的事,可以妥当的再来一次了。
也不知贾相说服,或者制服了孙女没有,反正管那贾客珠如何执拗,贾相就是天。但他既然说要再办,她这个小草民,就得屁颠屁颠赶紧去办。
去了陈宅,老仆引着她进门,左顾右盼也没见陈步元身影,有些怅然又有些庆幸,见了参知大人,商量了下,都觉得下个月初二最为合适,等她再往贾府跑一回,若是相爷也觉得好,日子估计就这么定了。
“媒妈妈,听闻前些日子,你同小儿一道回的青山矾?”每次见陈参知,他总是捧着他那只月白的汝窑杯子,不紧不慢来回扣着杯盖,扣了许久才缓缓抿上一口茶。
“是。”辛大露听他提起,心惊肉跳自先愧了,也不敢辩驳,低头低声道:“小的……惶恐。”
陈参知却不责她胡乱行事,乱了lún_lǐ规矩,反倒和气地感激她道:“呵呵,媒妈妈心意极好,老夫还要多谢媒妈妈,关照老夫那莽儿。”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辛大露心里一沉,双膝也跟着沉到了地面,赶紧同陈步元撇清关系:“四公子文武双全,品性也是没话说,小的卑贱,只敢低低地往高处仰望,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