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脚就要开溜,心中有些黯然:梅花没有摘到,还摔伤了自己,还有可能会被主人抓到。
却见那公子起手轻采了一枝梅花,而后一跃而下,缓缓递给她。
辛大露一瞬间有些错愕,看那公子双眸墨黑,孤傲卓绝;白衣胜雪,纤尘不染。他没有梳髻挽发,青丝长垂,宛若流云。他手中那一枝梅花,幽香扑鼻。红瓣寥寥可数,珊珊玲珑;黄蕊千丝万缕,又是那般纷繁。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辛大露的心,咯噔就动了一下。
“多谢公子。”她踌躇了下,终究将梅花接在了手里。眸光流转,低头娇羞一笑,簪子上的珠花也跟着摇摇曳曳,在这寒冬荡起春日的浓情。女儿情思,她的声音也娇脆了起来:“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姓颜。”男子好似一块美玉,表情是凉的,声音却令人心生暖意。他缓缓的吐出四个字,而后转身一跃而起,身影复没入墙内,风淡云轻。
墙内白衣公子,墙上素雪红梅,墙下执花少女,这一切都好似一场梦。梦也梦也,梦不到相思愁。
纵算相思愁,辛大露依旧夜夜回梦此景,不能自控。几番相思梦,可惜未相通。她多方打听了,那院子原来是贾相国的一个别院,贾相自打进了太师之后,常常去住。却从来没有人听说过,里面有一位姓颜的公子。
也许,他是假名。辛大露心下笑笑,可还是忍不住为着这惊鸿一瞥,几番推却了娘亲的好意,几次拒绝了媒婆的说亲。她单方面守着一个假想的约,一守就是一年。
直到一年多后,又遇着了颜公子。
辛大露在街边的摊子上挑布。开春了,她想做件薄衫子,可布店里的价格都很贵,只有这些小摊子上卖的便宜,可质地却又不好……她挑着挑着,拿布的手却僵停在了半空。她见得一人,长发白袍,骑着马从身后经过,马蹄声一嗒一嗒,她的心也砰咚砰咚。公子的马去得远了,她的心也同蹄声一道暗淡了下来。
“好久不见。”身后熟悉的声音同梦中一模一样,就像涓涓细流。公子勒马回头来找她。
他还记得她。
他双眸剪水,启声问她:“你是临安人?”
“恩。”辛大露拼命地点头,心里好似化开了一块蜜糖。
“呵呵,我是异乡客。”他连笑,也是这般地淡:“几次来临安,都没有好好逛一逛。今日得闲,不知姑娘可知这临安,有什么好去处?”
“有,有。”辛大露推荐他去勾栏瓦舍看戏:“要说临安城第一个好去处,便是去看戏文。”
他本来,就好似戏里那些传奇的公子,仙姿倜傥,风骨阔绰。
“哦?那…不知姑娘可否为在下引路?”他身材修长,清清雅雅地一弯腰,一抱拳:“在下邀姑娘,与颜某一道去看戏文。”他说着,伸出手来,牵她上马。
辛大露兴奋地抓住他的手,他的手不热,她却觉得握得好似火烫。坐在马上,颜公子的双臂环绕着她。他勒着缰绳,驱马前行。因此也将辛大露栓得更紧,几乎夹在怀中。她就势伏在他胸前,听不见他的心跳,却感觉自己的心蹦得厉害:觉得自己中的全天下的彩头,他邀请她去看戏。初遇、试探……他与她的交往,好像正按照才子佳人戏一出一出的来。
春花媚,春鸟翠。春风多情,微微吹开辛大露的裙角。她自始自终,都娇羞地低着头,只敢偷偷拿余光扫颜公子:他的双眉,他的眸眼,他的鼻翼,他的唇齿……细细看来,件件都是他勾魂摄魄的武器。
到了勾栏,他先下马,又扶着她下来,坐在一起听戏。一勺西湖水,歌舞沉醉。今儿的戏也顺着她,是唱的《流红》:前朝书生于祐在御沟中拾得落叶一片,上有题诗。于祐自此终日思念,于是别取红叶,亦和题诗二句,置于御沟上流,使流入宫中。数十年后,于祐娶宫女韩氏为妻。成婚之日,放知是当日之宫女,二人出示所藏红叶,相对而泣。
这戏,辛大露听一次,便忍不住哭一次。戏终,她又暗暗拭泪,欲起身同其他人一起散去。却发现颜公子依旧端坐着,纹丝不动。他见她看着自己,便也看着她,抿了抿唇询问道:“怎么哭了?可是这戏不好看?”
辛大露慌忙摇头,不是不是,她的“不”字还没有说出口,却见颜公子早已起身,悠悠地上了台,塞了些银子,借了一具瑶琴。他起手一挥,如听万壑松声。券券而来,汩汩韵味。本来四散了的人群,又重新聚了回来。
颜公子却依旧弹弹蹭蹭,仿佛置身世外,超然了万物,丝毫不在意底下他人的议论或喝彩。他只是给她一个人弹琴,博她一笑。
辛大露觉得眼前一切景物都以朦胧,天地间只能清楚的看见颜公子一人,一步步越来越近。他凝视着她,眼眸之中,只有化不开的柔情万千。蓦然间,辛大露心底也变得柔柔软软,悸动不已。一片情深似海之中,什么都尽皆抛却了。她想唤他的名,他的字,却发现自己只知道他姓颜。浑浑噩噩中,她出口叫他:“欢—”
她欲与君欢好。
颜公子一愣,旋即一笑,好似朝霞般在整张脸上渲染开。
辛大露已然痴傻,她怔怔地,又唤了他一声:“欢—”。紧跟着,又嗔了一声:“欢—”
怜欢敢唤名?念欢不呼字。连唤欢复欢,两誓不相弃。
“恩,恩—”颜公子一声一声,低低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