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璇是被叶庭叫回来的。
小胡姬很怕叶庭,独自溜在院角,见他进了月门才飞快的奔过来,糯糯的唤了一声师父,小声道,“师伯好像不高兴。”
苏璇心情极好,并未在意,摸出带回来的芙蓉糕递给小徒弟,哄了两句后进了屋子。
叶庭看来确实心事重重,语气还好,“回来了?见着你那位义兄了?”
“去的时机不巧,他在陪伴亲王。”苏璇不觉一笑,飞扬的眉峰变得柔和,“倒是碰上一位故人,聊了好一阵。”
换了平日,叶庭定会发觉师弟的神态有些不同,然而他别有所虑,全未留意,“我收到消息,朝暮阁的长使现身于金陵附近,似乎带了不少人。”
苏璇知师兄一直对朝暮阁深怀警惕,登时专注起来,“他们想做什么?”
叶庭已然反复推敲,近乎可以确定,“能让长使亲出的绝非小事,金陵是天子脚下,辖制颇多,朝暮阁不会轻易妄为,附近也并无帮派可供征掠,所以我怀疑与无量心经有关。前朝覆亡得突然,假如真有黄金,藏不了太远,说不准就在金陵附近。”
苏璇一向信服,也不多问,“师兄想怎么做?”
叶庭深知这批财富非同小可,无论如何不能落于朝暮阁之手,奈何眼下没有确凿的证据,上报朝庭也难以取信。何况朝暮阁背后还有人,身份地位未显,万一打草惊蛇,必会在朝堂拔弄是非,稍有不慎,被动的反而成了正阳宫。
叶庭思来想去难有善策,又不能置之不理,唯有道,“你肋伤和炎毒未愈,留在观中养伤,我潜去探察,看情形相机而动。”
苏璇哪肯让师兄只身涉险,立时道,“肋伤不碍行动,炎毒不运心法则无妨,师兄不必担心,我潜去察探,你在观中等消息,有异常也好策应。”
叶庭虽是忧心忡忡,听得他如此回护也好笑,“好歹我是师兄,哪有遇事让师弟带伤上阵的,你尽可放心,没有足够的把握,我不会轻易与对方交锋。”
苏璇知他不易说服,改了折衷的法子,“那我与师兄同去。”
叶庭自然不肯应。
苏璇一扬眉,神气朗朗,说得理所当然,“要么我去,要么陪师兄一起,千万别让我留在观中应付那堆帖子,我可没师兄的耐性和本事,要实在不许,我自己跟缀过去。”
叶庭给他说得啼笑皆非,戏斥道,“口气不小,当师兄如今管不了你?忘了过去被一根剑鞘抽得满地乱跑?”
苏璇少时也有懒怠的时候,确受过叶庭代师管教,听得失笑,“师兄要打,等我伤好了随意,这一次先记着吧。”
江湖与朝堂千丝万缕,此事牵连极大,天都峰远隔千里,请示师长无论如何来不及,叶庭不得不独力决断。他还是首次面对这样的难题,想得越多压力越重,幸而成长起来的师弟英爽从容,已经有了肩挑风雨的力量,几句对答下来,叶庭的凝郁不知不觉化去,心绪也松了。
紫金山相传为金陵王气所在,山峰玉秀,起伏多变,宛如一条蜿蜒而盘的巨龙。潇潇江水分道而来,宛转流去,可谓上风上水,素有钟山龙蟠,石头虎踞之称。
南麓的梅花山自六朝以来闻名,梅开时香雪如海,花动金陵,盛绝一时。而今正值盛夏,岭上结了漫山的梅子,浑圆玲珑,青翠可爱,亦有一番风情。
紫金山隶属官林,禁砍伐渔猎,每逢金陵暑热浓时,就有王孙公子来山间消夏,守山吏受了命令,自会封山闭路,避免闲杂人等扰了清静。威宁侯府在紫金山亦有别院,薄景焕近日有事,无法相陪,于是邀了一群世家的公子小姐,伴着阮氏兄妹至紫金山治游。
这些年轻人少了拘管,分外快活,男子们在梅林斗酒猜拳、分曹射覆,闹得极响;女儿家多随兄长前来,与闺中友伴在一处亦是欢悦。及至午后,有人提起去攀山,几位无意玩乐的公子主动请缨作陪。世族娇女们平日难得走动,听了均是意动,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
阮静妍是被兄长硬拖来紫金山,她别有牵挂,满心的不情不愿,怎奈纵然意趣全无,她也不可能在当下回返城内,唯有随众一起,与新结识的金陵许家的许小姐搭了伴,携着丫环婆子向山巅行去。
紫金山的石阶修缮得方正齐整,女子行走也毫不费力。不过各人脚力有别,有人行得快,有人行得慢,不知不觉拉开了距离。许小姐身如细柳,格外赢弱,走不了多久已汗急气促,即使丫环相扶也不济,免不了一歇再歇,慢慢落在了最尾。
山气凉爽,人声渐远,山道静谧下来,阮静妍还不觉什么,许小姐的兄长许平阳颇为不满,在一旁不停数落妹妹拖了后腿,说得许小姐头深低下去,许平阳又转来与阮静妍搭话,满口奉承赞美。
阮静妍教养极好,纵然不喜,面上也是微笑,只不多言,偶尔几句也是与许小姐交谈。
对比起许平阳对妹妹的肆意贬责,郑氏一族的公子郑仲文就好得多,他同样倾慕阮静妍,却不似许平阳一般急近,还为许小姐分辩了几句。
许平阳一方面迷醉于佳人的温柔娇丽,一方面又担心落在最后被众人取笑,谴小厮奔到前方寻问吏役。待得了消息回报,他精神大振,喜孜孜道,“前方不远处有条乡民所用的小径,抵达山巅比主径快许多,请郡主和郑兄随我而行。”
阮静妍觉着不妥,踌躇道,“大家都从此道而行,为何要中途更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