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裙角一阵小跑,头前便是满宫里闻之色变的刑厂,这里是专门处罚犯错的宫人们的去处。
多少宫人进了这门,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
想起那女子说江朔北是个瘸腿,可碧湖记忆里,江朔北没有腿疾,就是一到阴雨天气,便疼得厉害,莫非,就是此次留下的病根?
她行到门边探看,刑厂的宫墙似乎都比别地儿的红,整个空间都泛着阴森恐怖,时不时便听见断断续续的哀嚎。
她左右瞧着,便看见了两人拖着江朔北直接按倒在了墙边的刑凳上,墙上的武器架子边上,正靠着四根沉黑儿臂粗的大棒。
“诶,兀那小丫头,哪个宫里的,敢到这儿来?!”那边跟着出来个身形高大的内侍,眼神吊着,约么三十来岁的模样,阴着嗓子。
碧湖目光懵懂,她如今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尽管傻气一些的好。
“我,我是来找那哥哥的……”她小声道。
江福海看了看被按着不动弹的江朔北,一手捏着小茶壶灌了一口,一手背着身后,踏着步子,眯着眼看碧湖,“小丫头,这地儿,可不是你这样娇滴滴的女娃娃来的,回去吧,二十大板子,死不了。”
碧湖看了看江朔北缩在阴影里看不清的脑袋,突然几步上前,将怀里的银子,连着刚刚取下的宋玉儿在将军府里赏的一个绞丝银镯子塞给了江福海。
“您是个大好人,求您了……”她眼巴巴儿的,“哥哥本就受了伤,腿疼呢,别打的太重,还要做活的。”
江福海颠了颠,还算不少,有个七八两了,加上那镯子,竟也有十两银子,足够他们私底下开开方便门了。
咬着茶壶嘴,江福海将银子拢进袖子里,扬了扬下巴,“走吧走吧,咱得按规矩办事。”
见他收了银子,碧湖才算放下心,又看了一眼江朔北,转头踏出门走了。
买蜜饯的银子被她给出去了,碧湖转个头跑回了宫人房,此时大家都在自己主子跟前伺候,只有她一个人在屋里。
在小包裹里翻出一件棉衣,拆了内衬,取出一张小号银票,正是五两。
她拿了五两公家银子,自己身上几两银子也贴出去了,如今,得掏出私房钱补上。
碧湖一直很想做个良家人,别的小丫头都管不住自己,在将军府就成日里买些花儿衣服的好看物件,但她却不,主子的打赏,自己的月钱,都藏得严实,只盼着有朝一日攒够了卖身契的钱,求主子给个恩典。
只是这丫头还不知晓,进了宫里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还盼着赎身的梦呢。
她是宋玉儿的贴身宫女,就是她再忠心,往后除非宋玉儿万人之上,否则,怎么会将她这个知道那么多秘密的身边人放走呢。
想了想,又在棉衣内里掏出仅有的二两碎银,数了数剩下的钱,八张一两的银票,一张五两,还有一张二十两的。
做了宋玉儿几年身边人,这才当了一年的大丫头,竟也有几十两银子傍身了。
这丫头把自己那些得来的金银首饰除了面上的,都换了钱带着,还算聪明,没给那对父母寄去。
碧湖如今却是不吝惜钱财了,宋玉儿在深宫里头,哪会放她走啊。
拿着银子出门,她去了厨房换了蜜饯,回来路上人烟稀少的时候,摸了摸手臂,左右看看,一下撞在了假山上。
“格拉——”一声,对准了角度,一下便划了一片红,血珠密密的泛出来,应该骨折了。
蹙眉,碧湖抿唇忍了,这宫里奴才的命不值钱,病了伤了,谁会专门请太医给奴才看病,自己要是有些傍身银子还好,有钱什么不好说,要是个穷的,那就自己捱吧。
宋玉儿注定要进宫,满后宫都盯着呢,她身为她的丫头,不能太出挑,到时候人家不能拿宋玉儿怎么样,捏着她这个丫头打宋玉儿的脸,她才是惹祸上身。
刑厂那儿没人招惹,一个下等太监挨打,也没人在意,不过她要是贸然去了太医署买药可就不一样了。
抱着手快步跑回了秀华庭,碧湖将蜜饯盒子给宋玉儿端上来,宋玉儿捏了个吃了,这才眯眼笑起来,心情也放了晴,“还是有银子好,这宫里的奴才,全是贪财的,哪像伺候主子的啊。”
她小声抱怨,见碧湖捧着盒子的两手在抖,皱眉,“碧湖,你这是怎么了?今日老是办不好差事。”
碧湖低头,“主子恕罪,奴婢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臂疼得厉害。”
“摔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宫里是个吃人的地儿,你我主仆,你要是行差踏错,还不是我这个主子担着?我就带了你一个,偏还不省心。”这位娇滴滴的千金娇嗔着抱怨。
“主子说的是,奴婢往后不会了。”她垂眸道。
“行了,别杵着了,放下吧,去太医署拿些伤药用用。”宋玉儿挥挥手。
碧湖行了礼退下了,“谢主子。”
去了太医署,言明是得了主子的话,她拿了药,那医官给她正了骨,还夸了她一通。
“小姑娘不错,竟是不哭不闹的,这正骨便是一般男儿都觉着疼痛难抑呢。往后小心些,最近别干什么重活,留了病根儿,是一辈子难受。”
碧湖摸了摸手臂,抿着小嘴,“这位大人,烦请大人多开些药,您看奴婢这伤势,留疤可就糟了。还有,奴婢活儿多,就怕真留病根,还是多开几副药吧。”
说着,她将一张银票放下,又独塞了二两银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