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床前的大红木方桌上一壶檀香正冒着淡淡的青烟,他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这气味有点怪异,但莫名的好闻。
这自然不是自己的住处,那么只有可能是将军府了。他抬着眼不断地打量着四周,眼光瞥到了墙上那幅名为“见龙卸甲”的字画上,陆离的瞳孔猛的收缩。
画里是一位年迈的老将坐在一处高台上,他脱去了自己的盔甲,背对着茫茫荒原,手持酒杯,正望着昊空中那一轮长月。但这都不是陆离关注的重点。
陆离的眼睛一直盯着画上左下角那处签名的位置,“徐樊亲笔”四个大字仿佛炸雷一般轰的陆离脑袋嗡嗡作响。
这竟是徐老头的字画!
这么多年,陆离印象中那个就只知道喝酒的糟老头从来都没有摸过笔杆,更没有和陆离提及过自己的身世,就连徐樊这个名字还是陆离在李三三偷出来的那本校尉名单上偶然看到的。
每次陆离趁着徐老头喝醉酒想要套点话出来的时候,老头子就会搪塞几句,只要陆离问急了,徐老头就会开骂。
陆离眼睛忽的一红,他突然就想起那个风雪交加的除夕夜,老头子躺在冰冷的床榻上,还依然不忘数落自己的模样。
“你个败家玩意,这辈子就死在这楼兰古城吧,别想着出去了。”
“银子是花不完的,你要那么多是要拿去垫门板吗!”
“狗日的小兔崽子,当年就应该让你死在那片荒原上!”
“记住了,你就是条贱命,万事皆靠李朝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猛的将陆离从思绪中拉了回来,陆离赶紧拭去了眼角的湿润,假装起身。
“你大爷的,终于醒了。小爷我还以为你就这么挂掉了呢!”李三三快步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男子,陆离一看,便跳下床猛的跪在了地上。
“见过大都督!”陆离低着头压着声音,浑身有种难以言喻的不自在。
这正是如今坐拥楼兰三十万大军的镇北大将,李朝南!
“不必多礼,起来吧。”李朝南说着便自顾地坐在了一侧的长椅上,李三三站在一旁,眼神有点异样。陆离闻言便站起身来,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坐吧,不用拘谨,听三儿说你今天在城楼上昏倒了过去,现在感觉如何。”李朝南面带微笑,轻声说道。
陆离没有坐,只是把头微微地抬了抬,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打量这个男人,他穿一身青色长衫,挺拔的身躯如刀削一般,腰带紧系,发髻高盘,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无边的深邃,仿佛只要你盯着他多看一眼,就会眩目。
这让陆离有种错觉,这个名动西夏的男人穿着竟然如此的文雅,看着完全不像是大将出身!
陆离下意识地把眼神挪开,这种无形的威压让他呼吸都有点急促。
“谢大都督关心,陆离已无大碍!”他边回答着边退到了床头。
“没事就好,先前三儿已经叫了大夫过来看过,说你是染了寒气,伤到了脾脏。我和老赵已经说过了,这几天你就先在家中修养,南门那边,我自有安排。”李朝南说完看着陆离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停顿了一息,忽的哑然失笑,“这可不是你的性子,我有那么可怕吗?”他说完又笑了笑,转过脸看了李三三一眼,继续说道:“这几日,你就陪着陆离先玩玩,反正南门那边如今每天都要和那群新来的羽林军换防,到时候多出来的人,都要去王陵遗迹那边守着。”
陆离闻言心里一咯噔,竟然需要调动这么大的阵势去驻守王陵!难道那群钦天九监的人真发现了些什么宝贝吗。他转念又一想,反正不管什么宝贝都和自己没有关系,当务之急,便是把自己家里那个烫手的玩意赶紧处理掉。
陆离这样想着又抬起头来看了李三三一眼,他知道这事李三三肯定是没有说出去的,但是他心里依然忐忑。
那个当时倒在角落里的人,满身溃烂,头发杂乱,甚是吓人。陆离正想走过去看个究竟,却见着那个似乎已经死掉了的人忽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长刀,那刀锋湛蓝,气势如虹。
陆离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诡异的刀,也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诡异的人。
“对了,从明日起,边关护防暂时由那位新来的李典李将军负责,你俩以后得收着点,别给我惹出什么事来。”说着李朝南便站起身来,那双狭长的眸子忽然撇开了陆离的身影,盯住了墙上那幅“见龙卸甲”图。
半响,他轻言一句:“这样也好,我也倒想看看,这群养了这么多年膘的人,还能不能握的住腰间的那把刀。”
李朝南说完便离开了房间,他需要处理的军中大小事务数不胜数,能抽这些时间过来看陆离一眼一来是因为自己儿子的关系,两人本来就要好,二来便是当年徐老头的那一番话。
或多或少的,都有一点托孤的意味。
“你姐姐呢。”
两人一直等到李朝南的脚步声消失不见,陆离才换了一份神态开口问道。
“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公德心,小爷我今天可是一直在为你操碎了心,你怎么不问问我今天累不累,辛不辛苦,渴不渴之类的,你他娘的心里就知道想着我姐姐吗?”李三三闻言对着陆离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数落,说完之后,却是立马跑到门口把房门掩上,他深呼吸了几下,走到床头,脸色一变。
“那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