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侍女见状捂着嘴偷笑起来,柳秀成却是看淡了眼中的笑意,她柔声道:“羊奴,喝药了。”
羊奴这才把注意力从尉迟珏身上挪走。
羊奴吃药十分干脆,并不需得被人哄,就一口饮尽一整碗苦药。只喝完后,整张脸都都皱到一起,成了个苦瓜模样。
柳秀成看着心爱极了,正打算哄上两句,就见旁边的尉迟珏十分顺手地从侍女端着的盘子里往羊奴嘴边递了过去,而羊奴没有半点抗拒地咽了下去,还嘟囔道:“你手干净不?”
“刚摸过棋盘、五木还有你的头。”
羊奴闻言脸色难看地瞪了尉迟珏一眼。
尉迟珏反笑了起来。
两人这般亲近的作态,柳秀成看在眼里,脸上微笑依旧,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把羊奴哄去睡觉后,柳秀成和尉迟珏一起出了她的卧房。
柳秀成说道:“这几日多亏了殿下相陪,小女才不至于病中郁郁。”
尉迟珏十分客气地回道。 “表叔母过奖了。羊奴也是因孤才得了风寒,孤陪她解闷也是应该。”
柳秀成看着尉迟珏,他的五官本就肖母,穿上裙子后,越发相似,尤其是那股骄矜的姿态,轻易的就能让柳秀成想起初见时的薛安。
柳秀成忽地隐去了笑,“解闷是应该,但有些事却是不该的。”
柳秀成清浅而笑时的气质太过柔和,最大程度上弱化掉她美貌的攻击力,反倒是她不笑时,这份美貌失了笑容的遮掩,才会突显出它的本貌来。
尉迟珏见过这位母亲好友数次,此前印象停留在一个贵妇的模糊影子上,这会这份影子却渐渐清晰起来,思绪莫名想到:这人是羊奴的阿娘,羊奴长大后是不是会跟她很像。这么一想,他的目光就忍不住在柳秀成的脸上巡视起来。
美人尖?这个羊奴也有,不过羊奴的额头要宽点。
眉毛不像,羊奴的眉毛淡得都快没有了。
眼睛不像,羊奴的眼睛要圆点,是杏仁眼。
鼻子倒是一模一样。
……
柳秀成看着莫名陷入沉思的尉迟珏,一双姣好的柳眉轻轻拧了下。
这小子到底听明白了没?
尉迟珏没听明白,因着注意力突然的偏移,他错过了柳秀成的暗示。
于是乎,羊奴就悲剧了……
三日后,羊奴和尉迟珏照例去花房看她那盆花。只是这次,羊奴并没有在那花原来的位置找到它。
她正闷头找花时,被尉迟珏拉了拉袖子。
“干嘛?”她不解地转头。
就见她亲爱的阿娘就站在她背后,含着笑看着她。
羊奴大惊失色,她咬咬牙正准备弄几滴眼泪糊弄过去。
就听柳秀成温声道:“羊奴,现在还不是你哭的时候。”
羊奴对着母亲春风般和煦的表情,本能地把眼泪收了回去,战战兢兢地看着母亲。
她已经意识到——
她完蛋了!
在她被母亲抱回无隅阁看到阁外跪倒一片的下人时,这种意识更加强烈了。
当她被单独带到书房,看到书桌上放着的那些由尉迟珏代写的功课,这个意识已经要炸裂开来。
柳秀成训子的手段远比薛安柔和,既无疾言,也少厉色,只是语气和缓道:“羊奴你惦记着那株茶花,可以理解,但你为什么宁可偷偷出去看,也不肯跟我说?”
羊奴站在书桌前,委屈道:“阿娘你不喜我病中出去。”
“那你可曾想过,若你偷偷外出时吹了风,风寒加重,我就喜了?自作聪明。”
羊奴难堪地低下头。
柳秀成又问道:“你那幅画既然已经完成,为什么交上来的功课还是雍王写的?”
羊奴惊诧地看着母亲,“阿娘你知道?”
柳秀成平静道:“你的字是我一笔教出来的,若那点差异我也看不出,我也枉称你阿娘了。”
“那你之前为什么……”
“你挂念成都,惦记着那幅画,情之所至,我宽限你几日无妨。但为何画完之后还把功课推给雍王?”
这是柳秀成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她神色柔和,语气也轻缓。这般的和颜悦色,羊奴却看得心惊胆颤。
能为什么,无非是偷巧偷出便宜来,就变了主意罢了。
沉默在书房里蔓延开来。
羊奴眼眶已经红了起来,泪珠子也开始打起滚来。
她这般可怜模样,若是平日,柳秀成早把她抱在怀里哄了起来,如今只冷眼旁观着,视若无睹。
良久,柳秀成说道:“羊奴你偏爱画道本无错,但为此失了自制却是错。我罚你,你可认?”
“……认。”羊奴瓮声瓮气道。